□王珍

　　打开电脑的签到、签退软件，盯住分分秒秒，像秒杀。眼看到点了，迫不及待地点上去，电脑屏幕铁面无私地泄露了我的焦虑：早退。确实，早退了整整38秒！这似乎是每次相约外婆家必犯的错，那会儿，我的魂早就开始飞翔了，扔下手头的所有，若离弦之箭狂奔外婆家去。

　　谁先到谁排队，这是朋友间的约定俗成。外婆家，不知道是谁的创意，把餐馆取成这样一个店名，确实是很容易直捣人心最柔软部分的。事实上，自从18年前杭州城里有了外婆家这样一家餐馆，排队吃饭便成为杭州的一种风气，日日排队，餐餐排队，外婆家不但成为杭州人家庭会餐、朋友聚会的必去之所，连外地人都会说一句：到杭州不吃外婆家好像不行呀！

　　于我，对外婆家的痴迷更是由来已久的情结。在我儿时，父亲在部队，离家很遥远，母亲在上班，只有外婆和我朝夕相处，是外婆教会我有关骨肉亲情、依恋不舍的所有，外婆家更是我对所有美食的最初、最美好的记忆，恰似人生的初次相遇。

　　外婆是我印象中最心灵手巧的女子，她会把一块豆腐干切出很好看的花边，把米馒头、灰汁团、各种米糕做得棱棱角角像模板扣出来一样，香椿炒蛋、鲞扣肉、烤菜蕻、饭焐茄子，许多美食深刻在我的齿舌间。

　　虽然此外婆绝非彼外婆，但当嫡亲的外婆离开我太远、太久并且永远不再回来时，此外婆家也算是我心灵中最柔软、最想亲近之所，总能找回点滴温暖的记忆。

　　每次乖乖地坐在那些老樟木箱旁的木桩上，为了听一声“外婆叫你吃饭啦”，甚至等待也变成一种享福。记得有一次我在外婆家的湖滨店，从下午4点等起，非常夸张地等了三个时辰，饥肠辘辘，饿得眼睛都花了。但当我慵懒地斜靠在惬意的长木椅上，吃着刚刚出锅的桂花糖年糕时，所有的怨都没有了，还忘情地唱起了童谣：“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吃年糕。糖蘸蘸多吃点……”

　　当然，湖滨店犯不着去，因为它就在西湖边上，边上就是名品街，全都是国际大牌，往来的都是游人，所以，本地人还是避开这样的热闹，找一家弄堂里、小区中的店更好。

　　茶香鸡几乎是有了外婆家就有的一道镇店菜，一般是每桌客人必点的，但几乎所有人都碰到过没能点到的遗憾，因为鸡的数量是每天有限的，卖光为止。虽然我是一个不吃鸡的人，但是对外婆家的茶香鸡我也是非常有感觉的，鸡上桌时烫烫的砂锅中，弥散着烤鸡肉的香和西湖龙井茶特有的清香。看着同桌把筷子插进鸡肉中，一派肉嫩骨酥的样子，吃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地夸一句嫩、滑、香、鲜什么的。有一次我居然完全忘记自己是不吃鸡的人，就在一只鸡很快被蚕食露出锅底时，发现还有一双鸡爪卧于油汪汪的汤汁中，情不自禁地捞来吃，一种前所未有的鲜美震撼了我，从此，我把“不吃鸡”改成“只吃鸡爪”了。

　　外婆红烧肉，四方的肉皮被刀划分为围棋格般的小方块，肉下是鱼鲞和嫩嫩的竹笋干，剔透如琼脂、入口即化的红烧肉和砂锅煲出来的鱼鲞，那种深入人心的香鲜让我联想到外婆烧的那碗鲞扣肉。

　　干锅花菜，酥松的长花菜，各种配料，很入味。一桶豆腐，虾干、火腿肉等料很多，藏在深深的木桶里，很经捞。这些家常菜，很合实惠、会享受的杭州人之口味，还有面包诱惑，是甜品的经典。外婆家菜品的繁多，每周去吃三五次都不会重样。

　　虽然不像传说中那样“不是在路上就是在其中”，但是，捧着大碗大盘地“么么哒”倒也是一种经常发生的事，因为在外婆家，怎么卖萌、怎么扮嫩都是不会过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