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忠友

　　今年是鸡年，已搁笔多年的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百岁老人宋宝罗先生又挥动起画笔，绘了一幅《金鸡报春》的年画，祝贺农历鸡年。

　　宋宝罗一生传奇，演戏、作画皆佳，他多次为毛主席、周总理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唱戏，他画的鸡更因毛主席在现场“一唱雄鸡天下白”的点题而在画界声名鹊起。

　　出身梨园世家，他妈是戏曲界“名妈”

　　宋宝罗（原名叫保罗）1916年10月21日出生在北京。宋宝罗的父亲叫宋永珍，从小学戏，16岁即搭班演出，后经侯俊山举荐，进京投奔田际云，搭入“玉成班”，一出《红梅阁》享誉京城。宋宝罗的母亲也是戏剧演员，艺名叫“金翠凤”。她的一出《十八扯》轰动京华，被誉为“坤伶第一名丑”。许多青年“坤伶”诸如孟小冬、碧云霞、孟丽君、张蕴新等都拜在她门下，称她为干妈，有人还戏称她为戏曲界的“名妈”。

　　宋宝罗在他母亲生养的10个子女中排名第四，他6岁时起每天晚上或星期日，母亲就带着他和兄弟姐妹们到北京城南游艺园后台看演戏，耳濡目染，他对演戏产生了兴趣，回家后还独自模仿唱戏，父母便决定让宋宝罗学演戏。

　　7岁获封“梨园小神童”

　　宋宝罗先后师从张立英、黄少山、张春彦、宋继亭、朱殿卿等多位老师，学了20多出戏。

　　7岁这一年，宋宝罗首次登台献艺，演出的地点是北京天桥东歌舞台剧场。他演出的是老生戏《上天台》。他上台一亮相，观众就报以热烈的掌声。一出戏演完后，便被观众视为“梨园小神童”。

　　第二天，他又演了老旦戏《滑油山》、《游六殿》；第三天，再演花脸戏《探阴山》。

　　宋宝罗三天的“打炮戏”轰动京城，倾倒了观众，《益世报》、《群强报》等大小报纸都报道了他精彩演出的消息，使他一下成为北京戏剧界的“小明星”。

　　学画、创作“谈笑有鸿儒”

　　9岁那年，宋宝罗和哥哥在父亲带领下，巡回到各地演出，有一场花脸戏由于化妆师不慎没用油彩勾脸，而用了烟锅灰勾脸，使他右眼中毒而失明，他一时不能上台演出了，直到十三四岁时，经治疗，眼睛基本恢复，宋宝罗又可登台正式演出。然而在15岁那年，他在河南郑州一连上演了几个月的戏，喉咙竟发不出声音来，他只好再度暂别戏台。

　　这时候，宋宝罗的家刚从北京施家胡同搬到北京延寿街三眼井胡同21号。这一带住有著名戏剧演员张君秋、王玉蓉、吴素秋、李洪春、杨小楼等，而且与北京琉璃厂相距不远，周围有朵云轩、荣宝斋等书画古玩店。更有幸的是，著名书画家马谌汀先生就租住在他家的南屋。马先生很喜欢宋宝罗，便教他学画画。在马先生的画室里，宋宝罗还有幸结识了齐白石、李苦禅、王青芳、陈半丁等书画大家。经马先生介绍，后来宋宝罗又拜于非音为师，学习工笔花鸟画。受于老师启发，他又学了篆刻。

　　北京中山公园内有个水榭林园，是著名书画社——湖社的活动场所。湖社天天有笔会，经常办画展。宋宝罗便常常往水榭林园跑，因此又结识了徐悲鸿、张大千、徐燕荪等名家。

　　1934年的一个春日，几位画家合作一幅丹青。徐悲鸿勾描几笔，数只麻雀便灵动纸上，可题款完了，突然发现自己没带印章，觉得扫兴。宋宝罗一看，水榭里有石头、刻刀，他灵机一动，跑角落里现场刻了一方“悲鸿”的印章来。徐悲鸿一见大喜，就用这枚印画。后来徐悲鸿很多画上，用的就是这方朱砂。

　　受大师们的影响，宋宝罗不仅深深爱上了书画艺术，而且学艺上进步很快。此后他刻过的图章，画界有张大千，政界有于右任、孔祥熙，梨园行有周信芳等四大名旦……他一一收在印谱本上。此谱后来请张伯苓写跋，徐世昌题“铁划银钩”，金锡侯写“直追秦汉”。

　　他每月能刻二三十方印章，月收入有一二百元，已能靠篆刻养家了。由于种种原因，有5年时间，他都没有唱戏。

　　重回戏曲舞台，与程砚秋同台飙戏

　　“卢沟桥事变”发生后，社会动荡不安。华北当局为了安定人心，便大搞娱乐活动。看到荀慧生、谭富英、马连良、金少山等名角在天津中国大戏院演出，宋宝罗又重新点燃了演戏的念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停了5年没演戏的他吊了几天嗓子后，音色竟然比以前还好，刘（鸿升）派、汪（桂芬）派的戏都能唱。

　　不久，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程砚秋率团来津公演，演出的《阳平关》、《锁麟囊》剧目一公布，戏票很快就卖完了。可在演出前一天，有位二牌老生演员突发高烧不能来津参演，程砚秋急得如火烧眉毛。此时，宋宝罗的画界忘年交姜妙香先生便向程砚秋推荐，请程砚秋让宋宝罗来演《阳平关》中的黄忠一角。结果宋宝罗与程砚秋同台演出，后来又与郑冰如、宋玉茹合作演出，都非常成功。

　　随后，宋宝罗到东北、上海、江浙等地巡演。

　　毛主席为他点题：一唱雄鸡天下白

　　1949年4月，上海解放后，宋宝罗在上海复兴公园举办了一场扇面义卖画展，义卖所得全部捐献给上海市政府用来慰问解放军。接着，他又积极参与梅兰芳、周信芳等举办的慰问解放军义演活动。

　　1953年到1957年“反右”以前，是戏剧的黄金期。宋宝罗分别在上海、江苏、江西等地演出。但“反右”开始后，文艺界的一批名家被打成“右派”，他也受到了冲击。1958年，杭州京剧团邀请他加盟，从此，他与浙江结缘。他经常在浙江城乡演戏，浙江省和杭州市领导也多次去看他演出。1958年到1964年间，他连续被评为杭州市先进工作者。

　　让宋宝罗难忘的是，1958年9月的一天晚上，宋宝罗正在杭州新中国剧院主演《碰碑》等剧，演出结束后他听前台看门的工作人员来说，周总理刚才站在后面看戏。几天后的一天晚上，浙江省公安厅警卫处的同志用小车把他接到西泠饭店，他便见到了周总理。他为总理唱了《碰碑》中反二黄唱段。周总理听后一边鼓掌一边说“好极了，好极了！”不久，周总理把这件事向毛泽东作了介绍。此后，宋宝罗便多次为毛泽东献艺。

　　1958年秋的一天晚上，公安厅警卫处的小车把宋宝罗从东坡剧院接到杭州饭店，说有重要任务。他走进三楼的大厅，便遇到了周总理和浙江省委书记江华。打过招呼再往里走，他便看到了毛泽东、刘少奇和王光美，还有陈老总和班禅大师，原来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等中央领导是陪金日成等朝鲜劳动党代表团来杭访问的。

　　这时，有位工作人员走过来对宋宝罗说：“请您给毛主席等中央首长和朝鲜贵宾唱一段戏吧。”他唱完后，大厅里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演出结束后，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金日成、陈毅、崔庸健、班禅等中朝领导人，还与宋宝罗等演职员合影留念。

　　1962年12月26日，是毛泽东的七十寿辰。宋宝罗又应邀为毛主席演出。由于他潜心修习过书画，所以这次他和一般的京剧演员就有了不同。他这次为毛泽东演出了看家私房戏《朱耷卖画》，一边唱戏，一边画画。当宋宝罗边唱二黄原板边画的时候，毛泽东从沙发上站起，轻轻走到宋的身边。“我正在握着大笔画鸡身的时候，无意中碰到了毛主席的身体，才知道主席背着手在仔细看我的画稿。我激动极了，原来要唱6句或者8句才能将公鸡画好，这次有如神助一般，唱了4句便画好了。”宋宝罗说。

　　毛泽东的评价是：“戏唱得好，画也不错，用笔很准。”宋宝罗用小楷笔题款：“敬献给毛主席”。毛泽东很高兴，“你可以写上一句‘一唱雄鸡天下白’嘛！”

　　从1958年春到1963年春的6年时间里，宋宝罗先后40多次为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叶剑英、陈云、李先念、陈毅等中央领导演唱，得到了他们的高度评价。

　　满目青山夕照明

　　1966年夏天“文革”开始后，杭州京剧团被造反派称为“浙江省最大的放毒剧团”，宋宝罗也被称为“最大的反动权威和牛鬼蛇神”。更糟糕的是，1967年春夏之交，造反派在南京图书馆发现了一张1945年10月的老报纸，头版头条便是蒋介石在舞台上和宋宝罗握手的照片，旁边还有宋美龄、何应钦、陈诚和美国将军马歇尔。那是庆祝抗战胜利的一场表演。因为这个“罪证”，他被造反派打成了“历史反革命分子”，“永世不得翻身”，妻子竟也被迫跟他离了婚，宋宝罗差点自杀。

　　1970年冬天，毛泽东来到杭州视察，在一次晚会上，毛泽东问时任浙江省革命委员会第一副主任陈励耘：“那位会唱京戏、会画大公鸡的宋宝罗怎么没有来？”陈励耘慌忙回答：“他的问题还没搞清楚。”毛泽东不快地问：“他有什么问题？”陈励耘结巴地回答：“听说他给蒋介石唱过戏。”毛泽东生气地说：“演戏是演员的工作，蒋介石叫他唱戏他敢不唱？解放后我和总理多次请他来为我们唱戏，他不是一叫就来嘛。你们真是乱弹琴！”陈励耘是林彪的死党，他对毛泽东阳奉阴违，只是有毛泽东的保护，造反派不敢像以前那样迫害宋宝罗了，但还没有给他平反。

　　1978年冬天，中共中央副主席叶剑英元帅来浙江视察，在一次晚会上，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叶帅对在场的浙江省、杭州市及相关部门的领导说：“宋宝罗在‘文革’中被造反派打成所谓的‘反革命’，这是错误的。他是我们的好演员、好同志，我在这里为他平反了！”叶帅洪亮的声音刚落，雷鸣般的掌声再起，宋宝罗感动的泪水夺眶而出……

　　这天也是叶帅八十华诞，宋宝罗以满腔热情演唱了叶帅的诗作《八十抒怀》，当他唱到“满目青山夕照明”时，全场掌声雷动，叶帅也站起来鼓掌。

　　鹤发童颜的他成为“杭州宝贝”

　　有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宋宝罗退休后，晚年的生活过得充实、幸福。戏剧是宋宝罗的最爱，他时不时就会出现在舞台上；绘画、篆刻是宋宝罗业余爱好，他喜欢画大公鸡，画出来的公鸡栩栩如生、光彩照人；他的篆刻也是宝刀不老，尤其他刻的“百寿印”，100个寿字错落有致，各显神通。

　　除了读书、看报，宋宝罗也学会了上网，而且还在网上开了博客，写一些回忆文章、配一些老照片在网上刊发，别有一番情趣。

　　宋宝罗家庭有长寿的基因，他的母亲活到90多岁，而他今年已101岁高龄，却依旧肤色红润，腰背笔挺，鹤发童颜。他曾被评为“杭州市十佳健康老人”“浙江省十佳健康老人”“中国百佳健康老人”，亦因此，他被媒体誉为“杭州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