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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3版:人文

底层身份超越的 第N种可能性

有人用它解释“特朗普为什么会赢”

  ■林颐

  “身份”是一个标签。一旦降生某个家庭、某个地区,你是乡下人,还是城里人?你是穷人,还是富人?你是底层、中层,还是上层?身份如影随形。终其一生,或能改变,而这改变的过程,通常不是通途。

  对于J.D.万斯和他的家族,聊可欣慰,改变已经开始。这个1984年出生的乡下男孩,毕业于耶鲁法学院,写了一部感动全美的畅销书——《乡下人的悲歌》。很多人在他身上看到自己,认为他是“美国工人阶层的代言人”,并用此书解读“特朗普为什么会赢”。

  特朗普为什么会赢?这个问题很复杂,该书并不足以解释。能与之相联系的,我想,是美国民众普遍的厌倦情绪,他们厌倦了精英政治,厌倦了这么多年凝滞不变的生活。他们希望多一些改变的可能。这种可能,或许来自于特朗普,或许来自于和万斯一样的故事。

  这是一部家族传记,纵贯祖孙三代的生活。故事从1940年代开始,肯塔基州的阿巴拉契亚山区的杰克逊村庄,一对初尝禁果的少男少女,打算私奔离开家乡。接着,他们在俄亥俄州的米德尔敦建立了自己的小家庭。后来,怎样了呢?

  了解社会学的人,可能都知道罗伯特·S.林德夫妇合著的《米德尔敦:当代美国文化研究》。这部经典以1920年代的米德尔敦为代表,分析了美国向工业社会过渡的过程中,大量新兴的城镇中产阶级日常生活的变化以及这种变化带来的精神异化。以《米德尔敦》来观照《乡下人的悲歌》,后者可以说是前者的有力例证,万斯家族就是这股洪流裹挟其间的典型样本,相比而言,他们的起点更低,身份更尴尬,处境也更窘迫。

  本书绝非励志者的传奇,它是一曲忧伤的老情歌,轻轻地流淌,唱给自己,唱给亲人,唱给过去的岁月。阿嬷、阿公、阿姨、叔叔、姐姐,还有最重要的妈妈,每个人都长期地与生活作斗争,与贫穷、酗酒、暴力、愚昧、毒品对抗,时而淹没,时而沉浮。J.D.观察着,感觉着,琢磨着。他意志坚韧,得以幸免下坠。因他尚有阿嬷的庇护,此外,即便沉醉酒精的阿公,或嗑药上瘾的母亲,在某些清醒而归返的时刻,他们亦有温情的表现。生活的重担沉沉压在心上,宣泄愤怒往往冲着亲人,悲凉莫过于此。然而,翻转硬币的另一面。彼此的舔舐传达暗夜的微暖,抽离所有积怨,治愈那些过往的、现在的以及未来的伤痛。

  撕裂的伤口,呈现的不仅是家族的创痛,也是城乡分裂的沟壑。每个人灵魂深处都烙印着对农村旧式生活的刻痕,在那里,人的所有需求,包括物质和情感,都可以通过比较简单的、直接的方式得到满足。那种方式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或者更早的时候,就逐渐从美国消失了。就阿嬷和阿公那一代人来说,他们的价值观里还依稀留存着旧影,仍然坚持着以往生活继承的道德取向和期望。米德尔敦是一个可以提升社会层次的地方,这里的飞速发展要求把旧思想、旧观念和旧习惯都抛诸脑后,萎缩的乡村和膨胀的都市,两者的巨大差异加深了居住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的漂泊感。

  J.D.万斯是这个城市移民家族的第三代,他的亲人们用了几十年的时间缩窄了文化的鸿沟,最终借助教育达到了身份的跃升。它是一种必然性和偶然性的完美统一。J.D.并非从小就有奋斗意识的有志青年,直到高中都还是经常逃学的学渣,他在社会上混过一段时间,后来参加了海军陆战队,随着阅历的开阔他才升起了求学之心,耶鲁大学以其开放性的教育思维和独特的选材眼光同意了他的入学申请,并以高额奖学金帮助了这位普通的贫困学生。这是一个有意义的美国神话。

  我国学者吴军曾经在2014年前后,陪同女儿遍访美国名校。他认为,耶鲁是最崇尚自由的美国大学。即使学校不同意年轻人的做法,也会给他们以自由并且保护他们。耶鲁的教育理念和我国民国时期的教育家蔡元培、梅贻琦等人的做法很接近。孔子说过,“有教无类”。教育是打破整个社会阶层固化的重要途径。我们看过太多的悬梁刺股,我们看过太多的含辛茹苦。近段时间的舆论再次聚焦衡水中学模式。是的,这个模式有着太多的不足取。但是,假如为实现公平而搭建的教育桥梁陷入坍塌,怎能阻止人们去攀爬那危险的天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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