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妞飞走了
○王珍
灰妞,你在哪里?你饿了吗?你认识回家的路吗?你和谁一起玩?你快乐吗?
最初是顺英夫妇在小区里、山脚边一声声呼唤灰妞,迫切而沉重,直到泣不成声。后来,顺英在微信群、朋友圈里刊登“寻妞启事”,焦虑、担忧、心疼,如杜鹃啼血,唤起了邻里的关注和共鸣。
灰妞是一只鸟的名字,严格地说,是一只会说人话的灰色女性鹦鹉。说女性而不说母的,那是因为她在顺英家是一只有身份的鸟,主人对她疼爱有加,绝对不亚于独养女儿。
灰妞的闺房在一个敞开的朝南阳台上,二楼,既接地气,又和过往人群隔着安全的距离。抬头看得见青山,低头是绿草地,四周绿树环抱、四季鲜花缤纷。主人怕她待在笼中的空间过于狭窄会焦躁烦厌,多半时间是在笼外“放养”的,常常看到它欢快地旋转着、荡着秋千,宛转地“说”着人话。
灰妞是个很挑剔的吃货,各种食物换着花样吃,要新鲜、要营养、要少食多餐、要补钙。而且脾气也古灵精怪,像多愁善感的林黛玉。爱吃醋、胆怯、害羞,若长时间受冷落,深度寂寞无聊时,会沮丧致自虐,将自己身上的羽毛啄光。
难怪曹雪芹,会把鹦鹉当作林黛玉的知音!《红楼梦》中曾经写到:黛玉无可释闷,便隔着纱窗挑逗鹦哥作戏,又将素日所喜的诗词也教与它念。鹦鹉也竟乖巧地念起黛玉的《葬花吟》:“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尽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这样的鹦鹉别说是主人了,谁见了都会夸声“冰雪聪明”的。“它很温柔、可爱、乖巧。”顺英笑谈她家灰妞的常用语完全是人类赞语。灰妞被花团锦簇、锦衣玉食地富养着,有各种玩具,有足够的陪伴,主人带它出去旅游,和它合影,被宠得相当傲娇。
我们走过路过,时常冷不防被一声脆生生、嗲兮兮的鸟语“臭灰妞”吓一跳,一抬头看见这卖萌的“臭灰妞”不禁哑然失笑。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会情不自禁停下脚步想和灰妞聊几句,但这妞就是冷漠的公主脾气,你越对它喊叫它越不理你,等到你觉得无趣离去,她突然彬彬有礼地和你道别了:“Bye-bye!”
传说在英国曾经举行过一次别开生面的鹦鹉学话比赛,其中有一只不起眼的非洲灰鹦鹉得了冠军。当时,一揭开鸟笼罩,这灰鹦鹉瞧了瞧四周道:“哇噻!这儿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鹦鹉!”全场轰动。几天后,兴奋的主人请了许多贵宾到家中庆贺,笼罩一打开:这货又来一句:“哇噻!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鹦鹉!”直接把被当作“鸟人”的贵宾们笑喷。
虽然早就知道鹦鹉学舌只是一种条件反射、机械模仿而已。鸟类没有发达的大脑皮层,它们没有思想意识,不可能懂得人类语言的含义。但灰妞伶牙俐齿和能说会道还是给人错觉——它是一只有思想的鸟。她在小区里绝对是一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明星鸟。
那天,顺英带着爱不释手的灰妞去买菜,没想到稍微一放手,灰妞居然挥挥翅膀飞走了!痛失爱妞,顺英的心里悔恨交加,扼腕痛惜:她那么胆小、那么敏感,飞走时腿上还系着一条绳子,不知道会不会给她的生存带来障碍?无人陪伴、无人喂食,会不会饿着,会不会得忧郁症……
顺英自己已经有点忧郁的症状,我们也都跟着谈“鸟”色变。
“中午看见一只灰鸟一阵惊喜!仔细一看,不是鹦鹉,是只灰鸽子。”
“兴许它是出去谈恋爱了。届时会带着一群儿女衣锦还乡的?”
甚至我和先生两个冷血的宠物绝缘体,居然在某天一早起来产生幻听:“好像有只鹦鹉在说话!”
那么多人爱它,集体为它相思,但灰妞还是飞走了,没有回来。它教会了我们一个道理——爱,要抓得紧,稍纵即逝。
然而,就像鸟的心思我们永远不懂;也许人们的爱对于灰妞而言,只是一种枷锁和牢笼?也许,只有天空才是灰妞真正的家和归宿?
如果是,那么,放飞,才是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