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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3版:人文

古代“科举”之趣

  ■赵柒斤

  始自隋大业元年(605年),止于清光绪三十年(1904年),时间跨度长达近1300年的科考,并不像一些影视剧里演得那么轻松,从唐代“棘围”到清代“考棚”,一名考生连续数天吃喝拉撒睡于一个封闭的狭小空间,心理和身体都要承受着巨大的折磨。同时,考试本身非常枯燥,根本没有诗意可言。但作为曾经的“国家选才制度”,科举确实促进了社会发展和政治效率的提高,其创造并传承的诸多成语及歇后语典故,还让我们看到了古代的科考之趣。

  抛开至今仍被反复引用的独占鳌头、金榜题名、蟾宫折桂、连中三元、天子门生、席帽离身、名落孙山等脍炙人口的成语,明代没落贵族子弟、文学家张岱在《夜航船》卷六中专门收录许多有关科考的精彩“段子”,如今读来既“涨知识”,还令人忍俊不禁。

  大家耳熟能详的“破天荒”就源自于科考。张岱引五代王定保《唐摭言》曰:“荆州应试举人,多不成名,为天荒解。刘蜕(长沙人)于大中四年(850年)以荆州解及第,时号为破天荒。”看来,地方“争面子”,古今无分歧。而张岱引南宋赵令畤《侯鲭录》推介的成语“朱衣点头”又寓意“考官必须公平公正”。这个典故说的是,北宋文学家欧阳修“知贡举”,批阅考卷时,“常觉一朱衣人在坐后点头,然后其文入格。”起初,欧阳修以为是侍从站在身后,但回头看时,又无一人。朱衣人头一点,他批阅着的文章就合格;否则,便是残次品。欧阳修觉得很奇怪,便把这事发上“朋友圈”,同僚们无不感到惊异。此事传开后,考生们便在暗暗祷念:“唯愿朱衣一点头”。其实,所谓“朱衣人点头”完全是“千古伯乐”欧阳修抵制人情等不正之风的一种有效手段。也正因为坚守大节的欧阳修以其卓越的识人之明和公正为国取才的超人智慧,才使得苏轼、苏辙、曾巩等一批中国文学史上的重要人物脱颖而出。

  由于科考方式落后、制度不完善,又缺乏有效公众监督和科学的监控设备,虽是朝廷为国家延揽人才,但实际操控录取权往往操控在主考官和位高权重者手中。尤其是考前盛行的“通榜”、“干谒”之风,使得官宦子弟及善于钻营的考生有了可乘之机,张岱转引宋钱易《南部新书》记载,将唐朝两次高考疑似舞弊事件概括为“沆瀣一气”:一次是唐大中十二年(858年),唐开国功臣杜如晦六世孙、时任中书舍人的杜审权知贡举,前三名分别是归仁瀚、王徽和卢处权。古代及第考生谢恩,并自投主考官门下。故而,当时一些考生及家长便发出了质疑帖:“座主审权,门生处权,可谓权不失权。”另一次是乾符二年(874年),礼部侍郎崔沆任主考官,他阅卷时发现名叫崔瀣的考生卷子做得比较好,便录取了此考生。发榜时,大家看到及第名单有“崔瀣”,觉得里面有猫腻,于是创作了“座主门生,沆瀣一气”予以讥讽。无独有偶,经常被用以怼人的“头脑冬烘”同样来自科考。张岱转引《唐摭言》卷八“误放”条谓:“郑侍郎薰主试,疑误谓颜标乃鲁公(唐代著名书法家颜真卿)之后,擢为状元。及谢主司,知其非是,乃悔误取。时人嘲曰:‘主司头脑太冬烘,错认颜标作鲁公。’”为什么糊涂愚昧的郑薰被当时年轻人怼为“头脑冬烘”?这主要还是从郑薰名字上幻化而成的。薰,烧灼,烘烤,恰与“烘”同义;冬烘,冬天烘烤,恰好又符合“薰”的和暖、温和之意。古代年轻人幽默调侃的本领不比现代网民差吧。

  而“踏李三”的典故,又让我们领略到宋代统治者对落榜生的“终极关怀”及古人对“重点”与“非重点”的态度。宋王栐《燕翼诒谋录》卷一“进士特奏”条说,宋太祖开宝二年(969年)三月,“诏礼部阅贡士十五举以上曾经终场者,具名以闻……各赐本科出身。”意思说,自太祖开宝三年(970年)开始,宋朝就对屡次以举人身份参加礼部省试,或者诸科考了15次以上均落榜的考生施以“人性关怀”,赐一个“进士出身”,时称“老榜”,并赏个小官,好让落榜生们回家给老婆孩子有个交待。但“老榜”第一名只相当于正榜的五等(即五甲),所以“奖”的学位成色自然大打折扣。张岱《夜航船》说,绍兴二十七年(1157年),45岁的浙江人王十朋高中状元。某考生考的不理想,名列正榜末尾,心情很不好。朋友便“发微信”劝他:“举头虽不见王十,伸脚犹能踏李三”。意思说,你不错啊,比不上王十朋,但比李三锡强多了。

  其实,《夜航船》,显示的是张岱的博学,二十部,一百二十余类,四千余个辞条,这就是他经年阅读、功不唐捐的硕果。其中,被他收录并改编成段子式的科考逸闻轶事达百条,把乏善可陈的科考写得这样有趣,这何尝不是传承传统文化的一种有效方式!


浙江工人日报 人文 00003 古代“科举”之趣 2018-06-02 2 2018年06月02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