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耀照

　　母亲在的时候，中秋节，我家吃糯米饼。

　　糯米饼原料单一，为纯糯米粉。做工简单。将糯米粉用开水搅匀，然后用手拍成饼状。待一大块猪油锅底熔化，就将糯米饼贴了上去。盖上锅盖焖一会后，又用锅铲翻贴另一面。再焖几分钟，成品出现了。两面焦黄，香气四溢。一口咬去，外面松脆，里面柔软能拉成丝。嚼几下，一股清甜充盈身体的每个细胞。

　　糯米饼不易消化，母亲会烧苦麻羹调和。

　　中秋节是全家团圆的日子。可对于我家来说，中秋节很少团圆。

　　父亲是个木匠。每年正月休息。但到二月初一出门后，就直到过年才回家。他从一个村子做到另一个村子，一做就是几个月，甚至一年。很多年，直到除夕前一天才回家。

　　父亲不在，中秋节依然甜美。我照样吃着美味糯米饼，喝着苦麻羹。有时，母亲也会提起父亲，说：“不知道你父亲在哪里……他在外干活多辛苦，连一个中秋节也不能好好过。”我懂事地点点头。

　　读大学期间，我远在几百里路外，直到寒暑假才能回家。每年中秋节，家里便只有母亲一人。圆月当空，漫步华家池，我心里很是酸楚。我说不准母亲是否做糯米饼吃：可能她干活累了，没有心思做糯米饼，或者很忙，连做糯米饼的时间也没有。

　　大学毕业，我回到老家工作。每个周末我都能回家。一回到家，帮母亲干活，给母亲解闷。母亲很高兴，天天盼着周末。中秋节，又成了家里的盛事。

　　那年中秋节，我兴冲冲地回家。晚餐，还是百吃不厌的糯米饼和一大盘清淡的苦麻羹。意外的是父亲在家。我从袋里拿出两筒广式月饼，每筒拿出两个，让父母品尝。这两筒月饼纸装，一筒是五仁馅，一筒是葡萄馅。单位发的中秋福利。

　　门前，一轮圆月升起。吃罢糯米饼，父亲拿起一个月饼，咬了一口，细细品味着，过了好一会，对母亲说：“月饼好吃，但家里的糯米饼更好吃！”

　　“在外多年，没吃过几次糯米饼。现在，儿子会赚钱了。我也年老力衰，不能再外出干活了。以后，不但中秋节要吃糯米饼，其他日子我也要吃……”

　　可谁能知道，这竟是父亲最后一个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