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敏江

　　在收割机还没有完全入侵的年代，每到农忙时节，稻田中人头攒动，总会看到一片忙碌的景象：挥动镰刀割稻的，甩稻把打稻的，捆扎稻秆的……

　　由于父亲白天在镇里的农机厂上班，而稻桶等物件庞大且笨重，母亲和我们几个无法背到田里，因此我家的农忙要稍晚些到来。当别人家的稻子一排一排倒下，又变成竖起的一个个稻草把子时，我家的稻田往往出奇地安静。

　　但是一到晚上，我家的稻田便会迎来另一番景象。刚吃完晚饭，父亲就背起稻桶招呼我们割稻去，母亲挑起箩筐，我们兄妹几个捎上镰刀，分别背上竹簟、稻梯紧紧跟在后边。此时，白天的暑气已经随着夜晚的来临慢慢消退了，丝丝的晚风带来了阵阵的凉意，月亮也伴随着我们的脚步，慢慢升上来了。

　　“嚓嚓嚓”，那是镰刀飞舞接触稻秆发出的声音。镰刀顺着稻秆根部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一簇带着沉甸甸的稻子的稻秆，便干脆利落地应声离开了泥土的怀抱。几个弧线划过，稻秆也由一簇一簇凑成了一把一把，进入我们的手中，随后又互相交错叠成了一堆一堆，整齐地码放于稻田间，码出了迷人的喜悦图形。

　　“咚咚咚”，在稻堆越叠越多之时，父亲便停下飞舞的镰刀，将竹席竖插在稻桶边缘，只留一个打稻的口子，再将稻梯放在桶中。然后，他双手抓起一大把稻秆，高高举过头顶，将带着稻子的部分狠狠地甩在稻梯上。“嘭”的一声，稻谷就像调皮的精灵，欢快地四处跳跃，直到碰到竹席之后，才又乖乖地钻进稻桶。

　　“嚓嚓嚓”，在母亲的带领下，我们几个站成一排，弯腰挥动镰刀有节奏地向前割稻。稻秆一大片一大片不断应声倒下，码成一堆一堆，然后又进入父亲手中，甩打之后剩下稻秆躺在稻桶两边。

　　月亮越升越高，清凉的月光从半空里倾泻下来，洒在金黄的稻田里，皎洁的白和饱满的黄交融，在眼前勾勒出一幅美丽的丰收画面。不知何时，青蛙出来了，它们鼓胀着肚皮，发出“呱呱”的蛙鸣。田中一些不知名的虫儿，也唱起小曲为青蛙伴奏。河边的柳树上，传来了知了的叫声，也许是听到嘹亮的蛙鸣后不甘示弱，发出悦耳的鸣叫，要与青蛙一较高下吧！

　　月夜之下，“嚓嚓”的割稻声，“嘭嘭”的打稻声，此起彼伏的蛙鸣声，以及知了的欢唱声，它们组成了一曲优美的乡村夜晚交响曲。

　　一夜过后，再去看我家的这垄稻田，就只剩下了一个个稻株头摆出的独特图案，仿佛在讲述着昨晚那紧张而又欢快的收割场面。待到第二夜，我们再转战另一垄稻田，连续奋战几个夜晚，属于我家的稻子便都晒到了竹簟席上。

　　家搬进城后，这样的交响曲我便极少有机会欣赏到了，但那月夜下独特的画面，时常浮现在眼前；那美妙动听的声音，时常萦绕在耳畔。在我心中，乡村夏天的夜晚是迷人的，夏夜收割的声音更是美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