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阳光洒了一屋子金黄。胡志明坐在蓝色小椅子上，正在读一本《琉璃厂杂记》。书里写的是原北平古物陈列所所长周肇祥于民国年间在北京琉璃厂购买文物图书的见闻与经历。书的内容与这一屋子的格调甚为契合，这是一间旧书店，卖旧书兼卖字画。旧书店开了12年，几经搬迁，如今在飘萍路上，是金华市区唯一一家旧书店。

　　开书店是胡志明年少时的梦想。37岁时，他实现了梦想，并且一直坚持到现在。门外，飘萍路上车水马龙，时代飞驰如一辆辆汽车，而他在自己的人生轨道上追寻旧日时光，守护着一方小小的精神家园。

　　■讲述：胡志明　整理：章果果

　　我以前是望江饭店的一个水电维修工，平时喜欢看文学和历史书籍。上世纪90年代人民广场有夜市，夜市上有人摆书摊，卖的是旧书，那是我经常去逛的地方。

　　书越买越多，我和摆书摊的人也混得越来越熟。2000年，我也加入了这个行列，每逢周末就到八咏楼下摆摊卖旧书。那个年代，古子城的周末市场非常热闹，卖旧书的有10多个摊子。

　　开书店是我从小的梦想。2008年，梦想成真，我在桂林街开了一家旧书店，名为“旧雨楼”。一开始是老婆在管，第二年我辞去工作，全身心投入到开书店这项爱好兼事业中来。

　　书店里的旧书来源之一是废品站。之前金华有几个收废品的人，我和他们建立了较好的联系，他们一收到书就会给我打电话。流落到废品站的书，要么是单位清仓的，要么是搬家时打包处理的，也有的是家中有人去世，藏书被家人拿出来售卖的。还有一个来源就是到各地去收集，上海、杭州、上饶、南昌等地我都去过。

　　沙里淘金般，总能淘到一些好书。渐渐地，书店里旧友新知越来越多。有些人要找什么书，就会来找我。一些本地文化人出了新书，也会送到我这里来。

　　大概从2008年开始，我有意识地收集地方文化文献类书籍。平时看到地方乡贤的书，我总有一种亲近感，哪怕价格高一点也要买下来。不过，清代、民国时期的地方文献已经不太遇得上了。胡凤丹的《退补斋文存》偶尔出现过几本，我买到过蒋莲僧的珂罗版画册，民国版《汤溪县志》也在市面上出现过，标价很高。我就想，以前的书这么难找，那么我们现在出版的书籍，等到七八十年后，是不是也难以见到踪影？由此我意识到，应该对地方文献进行收集整理，以给后人留下财富。

　　喜爱地方文献的人还挺多，我的书店里也常有人找上门来，有的是作为工具书使用，有的是作为资料收集，还有的纯粹因为喜欢。

　　在收集旧书旧资料过程中，我也有过遗憾。有一年，金华一位从事文化工作多年的人去世，他的一些身后物品流到了收废品的人手里。废品站老板给我打电话，我过去后发现了他的两大箱工作日记，码放得整整齐齐，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每一年都不落下。

　　我翻阅后，发现工作日记中涉及一些金华的人和事，觉得流到市面上可能不是很妥当，就没有收。当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总觉得这些日记是很有价值的，把日记整理出来，就是一部金华文化工作简史啊！第二天一早，我立马赶去废品站，想买下这批日记，结果对方告诉我，已经送到厂里化纸浆了……我一听后悔不迭。一念之间，“历史”化为乌有。收集地方文献，还真需要有敏锐的眼光和历史意识。

　　现在，光靠卖旧书已经无以为继，多年前，我开始兼卖字画。我收的字画，以地方书画家为主，如劳坚清、陈尧山、姚贻庆、施明德等。

　　我热爱书店，平时外出，不管到哪个城市，保留节目就是到书店逛逛。有些城市的旧书店挺多，开得也挺好。前些年，金华还有五六家旧书店，现在只剩我这一家了。一些人已经改行，一些人开始把旧书店搬到网上。

　　我认为，每个城市都需要旧书店。很多书是不再版的，说没就没了，而旧书店就像一个中转站，把一些有价值的书从上一个人手里，流转到下一个人手里，让它找到自己的读者，而不至于沦为化成纸浆的命运。另外，一些地方文献并不进入书店流通，在旧书店里，它们能找到自己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