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小学
○余喜华
我的小学,是在村校里读完的,我们的村校,竟然是个完校,这在当时,在全乡,都是极其个案的。因我们村人口较多的缘故吧,人口多,适龄学童就多,我上学时全村有1000余人。我们村是由三个自然村合并而成,分别叫东江、东园、西洋。并村应该在新政权建立初期,村名原先叫“三社村”,后来改叫“火炬村”,具有鲜明的时代烙印,沿用至今。
我入学时,学校设在村部办公楼,木结构的二层楼房,半新旧,应该是解放后建造的。那时许多学校都设在宗族祠堂内,而我们村虽是大村,且单一姓氏,但余姓在全乡是大姓,遍布周围四五个村庄,人口五六千,余氏祠堂建在乡政府所在地的螺洋街,这个祠堂是乡中心小学和我后来初中学校的共用校址。
村部位于东园,三个自然村的中间,离我家有十几分钟的路程。上下两层的村部办公楼,被分割成几个教室和老师的办公室,当然还要留一间作为村干部办公用。每个教室只能坐30人左右,所留通道狭窄,上下课进出得挤。木楼梯、木楼板,课间如果楼上激烈跑动,楼下的教室就会震下一蓬蓬的灰尘。
另有一间教室,设在村部西边的一排平房里,中间隔着两间民房。这排平房,我坐过三天,那是我正式上学的头一年,我已6周岁,搁现在应该符合入学年龄,但那时不行。大概我个头在同龄人中不算小,父母就在那年送我入学,一年级的教室设在这排平房里,课桌是有的,凳子不够用,我是自带凳子去的,到了第三天,老师发现我年龄不够,把我打发回家了。
正式入学没几天,敬爱的毛主席逝世了,全国人民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我们也和全国人民一样悲痛。学校停课了,村部前面的晒场上摆上许多白色的花圈,大楼前的高音喇叭里整天不间断地播放着揪人心弦的哀乐,村里男女老少排着队到村部里设的灵堂前默哀、鞠躬。悼念活动持续了一个多月,悼念结束后学校才复课。
在村部读完一、二年级,三年级时搬到了新校舍。新校舍位于我家所在东江自然村的西北边,靠近东园,虽然离家里还有一段路,但至少缩短了一半距离。这里原来是一片农田,现在修了校舍,校舍前修了机耕路,这条路从东园通往东江,再通向乡政府所在的螺洋街。这条机耕路,是用山上的黄泥和石渣填筑的,比起以前的乡间土路,要坚硬、宽阔许多,可以通行拖拉机。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起,我们必须迈开大步,追赶世界潮流,拖拉机代替耕牛犁田是农业现代化的必然选择。
新校舍是一排五间的砖木结构,东边两间是一层的平房,西边三间为二层的楼房。平房有廊檐,二层楼没有廊檐,出门即见天日。黄砖砌的墙,人字架的屋顶,黑瓦铺盖。从东到西分别是一至五年级,我当时是三年级,所以教室在东边第一间楼房。新教室地面没有铺石地坪,那时农村还没有水泥浇地,如果30多人同时踩踏,会扬起尘土,鼻子里呛到一股土腥味。墙面没有粉刷,一块块黄砖直面一张张黄脸。为了节约,墙是5寸的空肚墙,每一组的砖头有规则的排列,倒也不刺眼,墙缝是用蛎灰勾抹过的,粗细均匀。
三间楼房,只有最西边间铺了楼板,二楼作为教师的办公室,楼梯是从屋外上去的。我们的教室上面是没有楼板的,稍稍抬头,眼光便直指屋顶,新结的蜘蛛网一览无余。百废待兴之际,国家、政府、村集体,与每个百姓家庭一样,囊中羞涩。能专门建起这么一个校舍,实属不易。学校归学校,村部归村部,让象牙塔在地理上稍稍离开行政中心,使学子们有一个相对安静的读书环境。教育回归正常的时代已经到来。
直到我小学毕业,我们的教室仍是初建时的模样。上世纪80年代末,村校被撤并入乡中心小学,不复存在已30余年。它真如一支火炬,在我人生的晨光熹微之初,照亮了前进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