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燕

　　有关春节的来历说法不一。这也是中国文化里一个很突出的特点。中国文化里很多全民性的节庆、节日，都存在着来源不一、说法不一的问题，包括我们的传统四大民间节日。像端午节的起源，南方划龙舟，说与纪念屈原有关，听上去是一种很官方的说法。事实上，民间端午节的来历要比屈原出现早得多，只不过因为屈原的故事，大家为了纪念这样一个爱国、爱乡的伟大诗人，就把诗人之死与传统节日结合在了一起。

　　这恰恰反映出中国传统四大民间节日的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它的形成，不是某一天、某一个朝代宣布就存在的，而是在历朝历代时间不断前进的过程中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春节也是如此。以至于今天的国人，也还在为春节和过年累积新元素。比如春晚，就已经被研究中国传统节庆的民俗学家列入春节风俗里，成为很重要的内容。

　　“年”：“禾”字下面一个“人”

　　关于春节的来历，先来看一个字——“年”。

　　现在看“年”字，已经看不出它的最初来源。可是“年”在汉字历史上出现得很早，甲骨文里就有了。我们都知道，到目前为止可解读的甲骨文并不多，也就几千个字。可就在这几千个字里，已经有了“年”。那就表明，“年”与汉民族的历史、与先民的历史生活史关系是非常得密切，出现在汉民族的文化历史中时间是很久的。

　　最早的“年”，在甲骨文里，上面是一个“禾”，下面是一个“人”，意思是庄稼成熟了，一个种田的人收割好后背回去。这就表明了，“年”最早的意思就是丰收了，然后背着收获的成果回去了。甲骨文出现在殷商时期，这就表明在殷商时期，也就是距我们今天大概2000多年前，与年相关的东西就出现了。

　　在最早的时候，过年的“年”的来历，就是为了庆祝劳动收成、庆祝丰收。

　　比如欢庆丰收，一定要感谢上天保佑，祈盼新的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中国最早过年的时候就是这样，有点类似于西方感恩节。在中国传统过年风俗里，在中国历朝历代都有官祭的风俗，由官方代表整个国家来祭祀，向天神表达感激之情。所以先人最初过年时，祭祀上天是很重要的一项活动内容。

　　大家都知道农耕文明时代有个很突出的特征，就是一块土地你想种出粮食，而且能够丰产，绝对不是靠一代人的辛勤劳作能够做到的，需要祖祖辈辈几代人的努力才可能实现。因此在收获季节既要表达对上天的保佑庇佑之恩，同时也连带着对祖先的庇佑之恩的感激。所以过年的里面欢庆的第二项很重要的内容，就是感谢祖先，于是又有了祭祖。

　　春节吃年夜饭时，有地方还有家祭的习惯。也就是吃饭之前，要把年饭上的所有菜先端上来祭祀自己的祖先。这些风俗还存在着。

　　除旧布新，与传统农耕文明紧密关联

　　春节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主题，叫做除旧布新，或者叫辞旧迎新。这个“旧”和“新”是怎么来的呢？

　　收获之后，一年的劳作基本结束了，紧接着春天到来，又要重新播种、重新耕耘，开始新一轮劳作。在这个交接点上，存在着一个我们所说的除旧布新或者辞旧迎新。这样的时间转折，意义绝对不仅仅在二十四节气里，它跟中国传统的农耕文明紧密关联。

　　农耕文明里有几个突出的特点。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像流感这种类型的疾病，规模大，传播速度很快。上古先民不知道怎么治病，把它叫做瘟疫。他们不知道瘟疫从哪来，但又知道这个东西存在，而且很快会大规模地祸害人类。对付瘟疫，先民有一种方法，就是驱鬼，而瘟疫出现的时间往往是秋末春初，也就是冬天，于是在庆祝秋收的同时，大家选择了驱鬼。

　　过年时，很早就有一种习惯，就是清洁卫生，在农历腊月的廿三和廿四时掸扬尘。这个习惯在中国年节史上也非常早。先民开始建房子，不再住山洞，也不住河边露天处了，于是就有了这样一个行为。在年节时好好地打扫卫生，主要目的就是祛除瘟疫。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习惯是燃火。这个习惯与我们以后放爆竹有关了。燃放爆竹的历史大概在唐宋时才开始传播开来，在唐宋之前，并没有成为过年或春节的重要节庆方式。燃火的主要目的就是祛寒，人们围着火堆跳舞，跳舞之后发热、出汗，就能把身上的一些病灶祛除掉；另一个目的是欢庆。中国有一些少数民族还有这样的节庆方式，拿着火把、围着火堆跳舞。

　　过年的习俗在变化中传承

　　要考察中国很多的传统文化，到孔子家里去是最好的方式之一。因为这个家的历史从来没有断过，中国历朝历代没有任何一个家庭的历史像孔家这样源远流长。

　　孔府，也就是孔子的家是怎么过年的呢？孔子第77代嫡传孙孔德懋写了一本回忆录，叫做《孔府内宅轶事》。书中写道：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要算过年。那就表明，孔府里有很多重大的祭祀节日，比如说孔子诞辰、孔子去世，但这些节日跟过年相比并不算热闹。这再一次说明，过年或者春节是汉民族全民性的节日。

　　可是在孔府里，年节祭祀已经开始偷工减料了。书里说，孔府里面上供也是很麻烦的事，佛堂楼里大大小小有成千上万尊的佛，还有关公和玉皇大帝。菩萨多了就开始出现一个麻烦，到了年节上供时，每个菩萨前面都得有一碗饭，上万尊菩萨像就得上万碗饭。孔府祭菩萨时，用的不是饭而是粥，上供的粥最后归佛堂里当差的所有。孔德懋说，10岁左右时，在他们家管佛堂楼的人偷工减料，改变了上供的方法，就弄一大盆粥往佛堂中间一放，把所有菩萨都供了。要知道，这是在孔府，中国传统礼仪文化最严肃的地方，在这个节庆里也不像我们想象中那么一丝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