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孟万成

　　6月6日19时30分，有“中国城市经济体制改革先行者”、“改革先锋”、“弄潮儿”之称的步鑫生在家乡海盐与世长辞。而去年的6月8日，在上海、北京、盘锦、秦皇岛等多个城市漂泊了26年的“游子”步鑫生终于落叶归根，其时他已身患肾癌，并与病魔斗争十载。回想起当年与浙江海盐衬衫总厂“老厂长”步鑫生往事，当年的老部下、有师徒之谊的海盐县特种纤维织造厂厂长兼党支部书记赵荣华不禁心潮起伏、感慨万千——

　　“改革明星”出错招 师徒不合分道行

　　1983年7月中旬，有人告诉刚从外地出差回厂的赵荣华：你已经升任工会主席。赵大吃一惊。一了解，才知道这是厂长步鑫生的决定。7月7日，步鑫生让厂办公室出面，召开了厂工会委员会议，步鑫生本人也参加了。会上未经工会委员讨论，就宣布原厂工会副主席赵荣华为主席。7月11日，步鑫生又在全厂车间主任和科室人员会议上宣布了这一决定。

　　赵荣华当即向步鑫生表示，他的做法已经违反了《工会法》和群众意愿，他不愿担任这样的工会主席，并向有关部门反映了情况。海盐县委、县总工会、浙江省总工会嘉兴地区办事处和省总工会先后向步鑫生指出这一错误，希望他改正。

　　此前，步鑫生对赵荣华一直十分信任，先后让他担任厂保卫科长、后勤科长等近10个职务。赵荣华的拒命使步鑫生感到丢了面子。与此同时，步鑫生的改革形象则在国内快速升级，当时可谓“红极一时”。同年11月16日，人民日报、工人日报等报纸刊登了新华社记者采写的步鑫生勇于改革的长篇报道。

　　在媒体的热捧下，笼罩在光环中的步鑫生继续出错。12月8日，步鑫生专门召开全厂职工大会，宣布撤销赵荣华的一切职务，开除公职，留厂察看两年，降工资一级，到车间劳动，并贴出通告。赵荣华不服，向上级有关部门和新闻单位反映。第二天，步鑫生又贴出第二号通告，以所谓赵荣华对抗厂部决定为由，宣布对赵荣华“不作留用，立即开除”。赵荣华的妻子刘培英是1978年进厂的长期临时工，也被株连辞退。事后，在海盐县委和上级工会的干预下，步鑫生不得不在1984年1月9日恢复了赵荣华的厂籍，但没有恢复他的职务，并继续对他进行扣发工资。赵荣华和妻子被迫在1984年11月13日离厂回到海盐县澉浦老家。

　　内外交困走他乡 徒弟逆境创名企

　　与此同时，媒体关于步鑫生办厂有独创精神的报道引起当地职工不满，认为报道有片面性，内容不符合实际。于是，时任工人日报浙江记者站副站长陈通秀立即到海盐了解情况，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查，发现步鑫生在经营管理、锐意改革上确实取得了不小的成绩，使一个县里的小企业产品打入上海等大城市的市场。但是，也确实有一些严重问题：擅自改组工会、打击报复赵荣华、任意修改“全国劳保条例”、独断专行。对此，海盐县委、县工会、嘉兴地委和浙江省总工会都先后提出这是违反《工会法》的，要他立即纠正，他都不理会。为此，陈通秀连发两篇内参，中央领导阅后十分重视，责成浙江省委调查……1984年1月24日，本报头版头条就此刊文《擅自改组工会，随意撤销和开除工会主席》。

　　随着时间推移，到1985年，步鑫生问题总爆发：企业经营困难，债台高筑，个人许多做法愈益不得人心。1988年1月，步鑫生被上级有关部门免去了厂长等职务。以后，步鑫生又到外省多地再次创业，历经风雨。

　　话说赵荣华回到家乡后，向亲朋好友借了5000元钱，联络了另4户乡亲，以2.5万元的注册资金，购买了4台织机，创办了澉浦织造厂，当年就做了70多万元业务。赵荣华又与中国纺织大学和上海市劳动保护科研所合作，生产出国内首创的防静电布和系列产品，厂名更名为海盐县特种纤维织造厂，产品很受市场欢迎。1988年，赵荣华被全国总工会授予“全国优秀经营管理者”和“全国五一劳动奖章”的光荣称号，并受到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全国总工会主席倪志福的亲切接见。倪志福还为他写了“全心全意依靠工人阶级，办好社会主义企业”的题词。此后，赵荣华还当选为浙江省人大代表、嘉兴市政协委员等职，企业也越办越红火。

　　老厂长著文表内疚 赵荣华送别见真情

　　2000年9月30日，赵荣华突然接到步鑫生的电话。在电话里，步鑫生向赵荣华夫妇问好，并表达了对自己当年错误行为的愧疚。显然，“电话道歉”仍未了却步鑫生的羞愧之情，他经过6年思考之后，选择了在媒体上向赵荣华夫妇公开道歉。步鑫生在文章中说，“我静下来会想起他。他夫妻俩被打击，身处逆境，责任全在于我个人的错误决断。虽已时过境迁，但这个问题在我脑海中永远抹不去。每每想到一个人遭遇不公正后的那种心情，愧疚之情油然而生，成了平生的一大憾事。”赵荣华夫妇也大为感动，不仅原谅了步鑫生，而且还特地看望了这位老上司，相逢一笑泯恩仇，并为步鑫生的晚年故乡生活提供全面帮助。有媒体评论说：“珍贵的师徒情，不仅仅因为彼此相识38年，更在于一份对改革先行者勇气、胆量、魄力的敬仰。”

　　6月8日上午10时，在海盐殡仪馆举行的“步鑫生先生遗体告别仪式”上，赵荣华赶来送“老厂长”最后一程。“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快走到尽头了，但仍很乐观。能走路绝不坐轮椅，能坐着绝不躺着。他的坚强、乐观，感动了许多人。”赵荣华对记者谈起步鑫生在弥留之际的表现时仍常被他的精神所感染。

　　此前，赵荣华在医院见到步时，他的神志还是很清楚的，两人还进行了简单的交流，此时的步鑫生仍一再强调：“去世后，不要烧钱，简单点，干净点。”当晚6时30分许，步鑫生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脸色变得苍白，“但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到一丝痛苦。”赵荣华描述。

　　步鑫生虽然走了，可建在南北湖风景区的“步鑫生改革精神陈列馆”却将继续向人们讲述其不凡的人生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