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玉和

　　杭州栖霞岭有一个小山洞，叫香山洞，这里有一段鲜为人知的抗日战争爆发前的真实故事。民国《西湖新志》记载：“香山洞，在栖霞岭阳，岳坟后，洞身浅窄，不如岭后诸洞之邃而大，然离市区较近，举足间即可一探其胜，初不必拨云拾级也。”1995年出版的《西湖志》也有记载：“香山洞，在岳王庙西，栖霞岭南旧香山庵（今西湖区第一招待所后），洞身浅窄，离市较近，举足间即可一探其胜。内有续范亭‘尽此一报’题刻。”

　　忧国忧民及至剖腹自杀

　　1936年秋天，国民政府召集国军的各路将领到杭州开会，部署对日决战。西北军的一员虎将，续范亭（1893—1947）正在杭州疗伤，住在栖霞岭香山寺内。

　　何以续将军会在抗战前夕跑到栖霞岭香山寺呢？

　　说来话长，1935年12月，续将军到南京出席国民党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他与多人一起呼吁政府抗战。可是，眼见京城内外，一片太平景象，歌舞升平，追官逐利之声不绝于耳。日寇大军压境，虎视眈眈，人们对于迫在眉睫的抗日救亡，竟然无动于衷，追逐的却是声色犬马，沉湎于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之中。

　　续范亭耳闻目睹，悲愤之余，跑到中山陵“哭陵”，慨然道：“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在陵前愤而剖腹自杀，被人发现送进医院抢救。

　　当时报刊登出：“中将续范亭忧国忧民，在中山陵前剖腹自杀”。

　　消息一经传出，震惊中外。

　　随后，续将军被送杭州疗养，先下榻于东南饭店，后来转栖霞岭香山寺疗伤。香山寺在香山洞旁边（时雅称“香山精舍”）。

　　香山寺疗伤，一时竟有出家之念

　　续将军笃信佛教，一住便是5个月，面对着纷杂的国事，赋诗叹道：

　　“愧我空留一点血，

　　依然国难又深秋”。

　　一时，竟有出家之念，写道：

　　“众香为界不知秋，

　　放下尘埃自少愁？”

　　疗伤期间，续将军流连于西湖山水，写下了十几首诗，成集为《湖山集》。

　　香山精舍在岳庙后，他的诗不在于寄情湖山的秀丽，而是借景抒情，吐露自己对于民族危亡之秋的满腔忠烈之心，对于时局的忧愤之感。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尤其香山寺就在岳王庙后面，续将军触景生情，写道：

　　“堂堂庙貌接忠坟，

　　民族英雄盖世勋；

　　东海狂潮响霹雳，

　　而今谁是岳家军？”

　　在诗中，他表述了日寇对祖国河山的虎视眈眈，以及自己杀敌报国的心愿，想组织一支“岳家军”，去抗击日军的野蛮进攻。他又写道：

　　“一载优游愧此躬，

　　高山流水谒渔翁；

　　乘风破浪下东海，

　　杀尽鱼虾捉老龙。”

　　续范亭的西湖诗作，豪放悲壮，以一种浑厚、沉郁的气势，道出了大敌当前，自己的忧国忧民之心，即使今天读来，依然有荡气回肠，热血沸腾之感。

　　西湖拜别从军去，征讨将军逐犬戎

　　续将军在栖霞岭疗伤七八个月之后，决定返回西北参加抗战。

　　临行前，写下了诗《别西湖》：

　　“烈士英雄西子宫，

　　山川草木并昆虫；

　　西湖拜别从军去，

　　征讨将军逐犬戎。”

　　于是，他在香山寺愤然挥毫，题书了“尽此一报”四字，请人镌刻于寺后的香山洞内崖壁上。其意或许是，多事之秋，大敌当前，国家兴亡，危在旦夕，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此去西北，当尽己所能，沙场杀敌，报效国家。

　　这块香山洞内岩石上的题刻，至今仍可以在栖霞岭（今栖霞山庄后）找到，字迹遒劲，清晰可见，落款人为“续范亭”。

　　此题记高62厘米，宽203厘米。

　　1947年，续范亭在延安病逝，被中共中央追认为中共党员。

　　续范亭生前作《未了生死记》，将那次杭州香山寺的行踪写了下来，他说：“中央医院医治六十五日，挹江饭店住二十余日；

　　无锡梅园住二十余日；苏州住二十余日；

　　五月四日来西湖，住东南饭店三日，游紫云洞遇一人，指点来居香山洞，颇畅适。香山洞住持曰心元，年方三十余岁，闭关三年方毕，亦返依净土，常与谈论，颇不寂寞也。西湖歌舞之场，今当暮春，而歌舞者绝鲜，吾国与兴乎？

　　民国二十五年五月九日，西湖香山精舍。”

　　洞虽浅窄，情长意深

　　时至今日，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之际，栖霞岭近在杭州市区咫尺，我们何不到香山洞，一观真迹？洞虽浅窄，然而，块块石壁，情长意深。文字虽少，却字字含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