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西塘，古称胥塘。相传春秋时伍子胥兴水利，通盐运，开凿伍子塘，引胥山（现嘉善县西南12里）以北之水直抵境内。

　　春秋之水蜿蜒千年，吴根越角遂成古镇。如今，这里处处绿波荡漾，家家临水映人。

　　似水流年中，西塘纽扣已有百年历史，该镇大舜村上世纪就被命名为“中国纽扣之乡”。

　　传统产业往往难逃污染之殇。“五水共治”以来，西塘镇启动纽扣行业专项整治，堵疏结合，一手抓依法治水，重拳出击，一手抓引导创新，提升产业，既保护了千年水乡之魂，又擦亮了民生产业金名片。

　　一种珍视，守护古镇千年魂

　　很难想象，繁华绮丽的沪杭线上，还保存着这样的一个民风淳朴的古镇——依旧是桨声四起的流水，依旧是一拱如月的石桥，依旧是青瓦灰墙的人家——穿越历朝历代的时光，犹如一方古玉，剔透玲珑，空灵隽永。

　　小街傍河，人家依水，清凌凌的西塘河犹如血脉，滋养着小镇人家。

　　西塘人靠水而生，依水而居，临水而嬉，枕水而眠。水——就是千年古镇西塘之魂。

　　西塘人珍视水，就如同珍视眼前的日子。

　　为处理工业和生活污水，早在2004年，西塘镇就建立了污水处理有限公司，2006年又采用BOT模式投资4170多万元，委托美国汉氏属下西部水务公司投建污水处理厂，日污水处理能力达到3万吨。

　　这个污水处理厂完全按照美国标准设计建设，内含14项美国专利，是当时的世界先进水平，处理出来的是景观水，可以养鱼，如果再加一级处理，就可成为饮用水。

　　放眼浙江，直到2007年，全省才完成了县以上城市污水处理厂的建设任务，而镇级污水处理设施的建设覆盖，当时还刚刚提上议事日程。

　　西塘人的治水、护水自觉，在“五水共治”开展之后提到了新的高度。

　　2014年3月，针对纽扣产业的环境影响痼疾，西塘镇启动行业专项整治。治理工作的重中之重，在于污水的集中收集处理和达标排放。镇财政共计投资1209万元，新建配套污水管网9.15公里，整体工程于今年4月全面完成。

　　与此同时，废水处理设施的建设也未放松，截至5月底，全镇纽扣企业新建废水处理设施187套，新建废气处理设施109套，新改建粉尘收集装置76套，企业内部新建、改建雨污管线近60公里。

　　在工艺配套建设上，西塘镇坚持集聚集约发展，纽扣园区供热中心由浙江东都节能有限公司整体接手，并正常运作；染色中心立项并启动建设，预计在近期竣工，届时能集聚大舜所有染色户；电镀方面，将原有的4家电镀企业兼并整合，成立大舜强宏电镀公司，目前已经投入运作；喷漆方面，华亿达、天路达等6家企业的试点建设已经完成并投入使用。

　　一组重拳，铁腕围剿水违法

　　西塘纽扣业的治污决心，既体现在设施设备的投入上，更体现在严格的环保监察和执法上。

　　专项整治开展以来，镇里建立了日常监管为主、突击检查为辅的长效管理机制，先后开展了“零点整治行动”、“绿剑5号”、“铁腕一号”、“铁腕二号”等一系列专项行动，严肃查处环保设施不正常运行、污染物超标排放、私设暗管等环境违法行为，对偷排、漏排、直排等行为一律依法从重处罚。

　　2014年3月17日晚，大舜村某出租房内，河南籍女子艾某正在偷偷进行纽扣酸洗和上色工作。嘉善警方在接到群众举报后，对该地进行了暗访。当晚，民警将艾某逮了个正着。

　　据艾某交代，自2013年3月开始，这间隐藏在民宅中的平房不仅是她和丈夫范某的住处，也成了他们进行纽扣酸洗、上色加工的“车间”。民警发现，这个黑窝点不仅没有合法营业执照，且没有任何污水处理设备，甚至连地下排水管道都没有。废水顺着排水口被排到屋外，最终沿着屋子周围的田沟流到附近的农田里。

　　此前，在得知同村一个纽扣黑作坊被警方端掉后，艾某夫妻俩打算将手头剩下的原料用完后就洗手不干了。为了躲避警方视线，两人还将工作时间由白天改到晚上，不过没想到还是被逮了个正着。

　　西塘纽扣业情况复杂，多抬头、多变动、多租赁。为明确整治对象，工作组分区域进行了几轮排摸，确定整治企业678家。同时，整治期间，涉及纽扣生产项目的审批（含新建、迁建项目）一律暂停。

　　在此基础上，工作组明确整治要求，划定了重点准入区、重点整改区、禁止准入区，确立了以废水治理为主线，兼顾废气、粉尘、噪声、固废治理的治理要求，对污水管网覆盖范围内的纽扣生产户原地整治，未覆盖范围内的纽扣生产户搬迁或关停，燃煤锅炉一律淘汰，严格执行废水、废气、噪声达标排放的整治标准。

　　在整治责任落实上，各整治成员单位分工联动，包案到户，每天安排工作人员对纽扣企业密集的大舜村开展全区域大巡查，逐家逐户查看企业停产、设备封存等情况，同时加强政策法令和整治要求的宣传，督促企业加快内部雨污分流改造、生产废水处理设施建设进度，并及时梳理解决在巡查中发现的问题。截至今年5月底，全镇共出动巡查人员1326人次，检查企业525厂次，立案查处各类纽扣企业39件，其中移送公安机关10件。

　　一份情怀，引导升级保民生

　　从民国至今的百年沧桑巨变中，纽扣始终是西塘镇的传统产业。如果按全球的人口平均计算，全世界每人拥有7枚西塘生产的纽扣。

　　尤其这个镇的大舜村，是中外闻名的“中国纽扣之乡”，纽扣生产企业及经营户有1400多家，其中生产企业600多家，全村约有60%的人员从事纽扣的生产营销。最高峰时，纽扣产业在当地财税中占据了半壁江山。可以说，纽扣产业已成为西塘人创业致富的民生产业。

　　如今，随着小城市培育试点计划的施行，西塘镇电子信息、保税物流、文化旅游等产业齐头并进，纽扣产业已不再一枝独秀，但其毕竟联结千家万户，如何避免行业在严苛的环境整治中断崖式崩落从而伤及民生，成为当地执政者思考的重点课题。

　　今年春节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时任县长的嘉善县委书记许晴，就来到西塘大舜村开展开门问计大走访，与纽扣营销户、企业主面对面探讨西塘纽扣产业发展的新路径。许晴表示，污水整治势在必行，对纽扣行业小作坊、小企业面临的生存难题，不能做表面文章，要有实质性动作，要鼓励企业走联合发展道路、股份制合作发展道路、创新发展道路。 

　　其实，西塘纽扣业的集聚转型布局于2006年。这一年，大舜服装辅料创业园规划设计出台。2007年开始，创业园进入大规模建设并分期投运。

　　当地政府将纽扣产业中污染较大的染色、电镀企业搬迁入园，把原有的4家电镀企业兼并重组为一家，从而实现染色废水全收集处理以及电镀业的整合发展，对“低小散”企业，则加大监管力度，严惩非法排污，促使其转行、转产，同时推广纽扣制作新工艺和“机器换人”提高自动化程度，并辅以政策、资金扶持，有效扭转传统生产污染大、附加值低的现状。

　　谈起这项工作，西塘镇党委书记郁伟华动情地说：“纽扣产业既是镇域特色经济，更是广大群众的‘饭碗’，整治不是目的，而是要以此倒逼产业转型升级，让它继续为当地民众的创业增收提供保障。”

　　对创业园来说，限污治污只是基本功能，更多是借此提升产业链和价值链，培育产业集群。这其中，西塘镇帮助企业制定发展规划、理清发展思路，鼓励企业改扩建和抱团发展，推动纽扣业走规范化、标准化和品牌化发展之路。

　　如今，创业园已有60多家纽扣辅料企业搬迁入驻，拥有专业市场商铺300余个，年产值近10亿元，成为嘉善县最具特色的专业产业园区之一。

　　西塘镇党委副书记、镇长周军波就此论述道：“在创新驱动的大环境下，西塘纽扣业的转型再出发，除了工艺改造、管理转型，还要在设计、研发和销售等环节进行补链，通过创意创新，实现从‘制造’到‘创造’的升级。”

　　这中间，西塘主办的全国服装辅料(纽扣)创意设计大赛，承担了非常重要的路径功能。历届赛事从专业化、产业化、科技化的角度，挖掘创意设计理念、吸引优秀设计师，融合艺术科技催生产业革新。

　　赛事主办单位嘉善天路达工贸有限公司，曾为APEC会议领导人服装提供纽扣，得到了APEC北京市筹备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颁发的优秀证书。

　　创新研发小试牛刀。自此，天路达在创新创意路上越走越远，迄今已申报成功13个发明专利、13个实用新型专利，并参与了全国纽扣行业标准制定。当2011年天路达成功申报省科技型企业时，业内外很多人都惊叹：“纽扣企业也有科技型企业吗？”天路达创造了这个第一。

　　2010年，天路达又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创举，注册成立中国服装辅料网，这相当于纽扣行业的“阿里巴巴”。“未来结合电子商务网站，纽扣市场也将走向O2O，实体市场可能只用于线下展示、仓储、配送。”公司董事长俞善锋说，“这将使纽扣采购和销售模式发生革命性变化”。

　　与此同时，政府因势利导，搭建起了公共创新技术平台——共建产业协同创新中心，对信息、科技、人才、机制等资源进行整合，为纽扣业注入创新动力。创新创意也正由天路达一家企业扩展至整个西塘纽扣业。

　　而极具前瞻意识的是，2008年9月，全国纽扣标准化技术委员会这个国字号平台的成功落户。到目前，“西塘制定”已发布实施纽扣相关国家标准5项，纽扣企业共拥有专利项目约300项。

　　更为用心良苦的是，大舜服装辅料创业园主动引“狼”入室，从温州招纳了数家具有高端制造技术的纽扣企业，以同业竞争的“鲇鱼效应”，带动本土企业转型升级。

　　组合拳之下，西塘纽扣这个富民支柱产业，不仅实现了限污汰劣的“软着陆”，更是保持着活力和竞争力，西塘镇财政收入由此“三分天下有其一”。

　　一股合力，“纽”聚人心还清流

　　“大舜到了不得不整治的时候，支持！”

　　“兄弟们挺住，我们一定能渡过难关！”

　　“为了子孙后代清朗的天空，拼了！”……

　　今年初，西塘镇纽扣行业整治工作如火如荼之时，大舜纽扣企业老板们的微博、微信上是满满的正能量。如今，再回看这一条条充满激情的信息，更多人会报以会心一笑。“纽”聚人心或是对此最好的注释。

　　行业整治，主体永远是企业主，政府行政手段起到的是引导和推动作用。早在西塘纽扣行业整治启动之初，大舜纽扣企业就已经着手谋划提升自身治污能力。

　　嘉善舜龙服饰辅料有限公司董事长彭明康去年5月就与杭州一家环保公司取得联系，敲定了治水、治气整治方案。彭明康说：“在整治工作全面启动后，我们进一步加快了工程施工进度。可以说，‘五水共治’对我们企业的触动还是挺大的，大年初七就上班处理治污设施问题了。”

　　操作污水处理设备的是企业员工施利峰，作为土生土长的大舜人，老施同样对这次行业整治赞不绝口：“整治后，水达标了，环境也就好了。”老施还颇为得意地介绍道：“我们这套设备的最大好处是可以让污水进行循环利用，等于一套小型中水回用设施。”当前“舜龙”日均污水处理量不超过5吨，而彭明康选择订购安装了日处理量10吨的设备，他说：“不是够用就好，也要以备不时之需，绝对不放跑一滴污水！”

　　对于纽扣产业而言，需要整治的对象不仅是生产废水，还有粉尘、废气。“趁着这次整治索性一锅端了！搞彻底了！”大舜企业家在上马污水设施的同时，不约而同地连带设计建设了粉尘、废气处理设施。

　　在嘉善县大舜白云服饰辅料厂厂区内有两个巨大的粉尘收集桶，每天不停地帮助吸纳收集生产车间内的粉尘。而在生产车间里，因为粉尘收集设有专业管道，这里没有以往雪白一片的景象，车间整洁明亮。负责设备安装、调试、管理的浙江蓝城环保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王招平说：“通过这套系统，企业生产粉尘相当于实现了零排放！而收集到的粉尘可以当作固废进行回收处理。”

　　针对废气处理问题，西塘镇重点对企业小锅炉进行了整治。在这个整治过程中出现了集中供热、太阳能供热等不同替代工艺手段，为大舜天更蓝创造了基础条件。

　　去年下半年，嘉善天南服装辅料有限公司投入4.2万元在自家厂房屋顶上安装了“太阳能热水器”。员工可以通过太阳能集热工程控制仪实时监控水温，也可以像家用热水器一样随时给屋顶的“太阳能热水器”上水。

　　据介绍，通常情况下，该设备加热到60℃左右产生的蒸汽就可以供企业加工纽扣使用。按照工程实施方测算，该套设备一年至少可以使用7个月时间，如果遇到连续阴雨天，也可以使用辅助的电加热工艺生产蒸汽。

　　企业负责人沈土其算了一笔账：“保守计算，一个月可以比烧煤节省开支1万元。如果再要算生态效益，那就没法计算啦！”

　　通过行业整治，沈土其有了进一步向天空要资源，甚至向天空要环保的想法。沈土其说：“新建厂房楼顶都会安装太阳能设备。同时，新厂房的污水管网都要从楼顶走，通过架空管道直接通到处理设备，远离地面。”这个举动看似另类，但沈土其十分坚决：“管道走地下，万一漏了，我们没有察觉，还会造成污染。从楼顶走，可以随时观察到管道情况，即使破损也不容易造成污染。这算是我为大舜尽一份力吧。”

　　正是这种“为大舜尽一份力”的想法，让纽扣行业整治工作在整体上呈现出快速推进的态势。到今年6月，西塘镇纽扣产业已建成废水处理设备198套，75户生产户完成废气处理设备安装，209户生产户完成粉尘处理设备安装，完成率分别为92%、72%和96%。拿纽扣企业主的话来说：“人心齐，泰山移。这次，我们真的经得住考验！”

　　■图/文 孙炯 吴晗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