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培红

　　老家屋檐角落筑着一鸟巢，呈半碗状。一窝毛茸茸刚出壳的小燕子探着脑袋，唧唧啾啾吵得很欢。它们的父母在附近高低起伏，来回盘旋。母亲打着手势，提醒我远点，不要惊扰它们。

　　人们对于燕子的喜爱发自内心。自古以来，人们乐于燕子在自己的房屋中筑巢，生儿育女，并引以为吉祥、有福的事。尽管鸟窝下面时常“粪迹斑斑”，但人们总是一笑了之。在浩瀚的历史长卷里，人们也不时能捕捉到燕子轻盈、优美的身影，如“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

　　在农村，小孩如果拿一根竹竿戳鸟巢，揍一顿是免不了的。在孩子抹鼻涕擦眼泪的追悔中，父母会语重心长地告诉他：燕子是益鸟，巢是燕子用泥、草茎、羽毛、唾液粘结而成，内铺以细软杂草、羽毛、破布等，点点滴滴，无不浸透着燕子父母的心血……

　　枕着燕子的低声呢喃，梦如此香甜。突然一夜，依稀听到有物体重重落地，晨起所见让人震惊：地面一片狼藉，鸟巢的碎片，东一块西一块，凌乱散落；五只小燕子全部摔死了，粘着斑斑血迹的绒毛四处纷飞。两只燕子如人类悲恸欲绝的父母，在小燕子身旁上下不停翻飞，叫声凄厉，闻之令人心酸。

　　母亲洗衣回来，带来村妇们对燕子之殇的热议。村子里先后有三户人家的燕巢不明原因从空中跌落，情形和我家如出一辙。是一连串的偶然还是某种现象的折射？

　　蹲下身揉搓鸟巢碎片，细碎的泥沙在手指间轻轻滑落……凝视着它，脑海里如有火花闪现，难道燕子的鸟巢也是豆腐渣工程？想起现在的农村已不复当年景象。童年时的乡村景象如古诗所写：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当牛犁田掀起层层深土，尾随的燕子也在忙碌，它们在巢和田地里来回往返——深藏的沃土是燕巢材料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们结实又有很好的粘性。

　　然而当下，这样的乡村景象去哪儿寻找呢？化肥滥用，导致土壤沙化；农村城市化使得原始村落消失；年轻人外出打工，不再耕耘……一边是荒芜的田地，一边是林立的高楼大厦，当无深耕的粘土可找，裸露于土地表层，甚至是已被沙化的泥土成了燕子筑巢无奈的选择材料。另外，燕子喜欢把巢筑在屋梁或屋檐下，而现代化的高楼大厦使得燕窝选址也成了一个难题。

　　春夏之交，农村的上空，细心的人们会发现，燕子的身影寥寥。我想，当飞过钢筋丛林充斥的村落，燕子们的内心是否会涌起一种无家可归的悲哀和困惑？据说，世界上每分钟有三个物种在消失。我不禁为燕子的明天担忧。有一天，它们会不会消失？当一个物种消失，生态平衡如何维持？我们如何面对林木害虫蔓延的趋势？

　　随之而来的问题可能还有很多很多。我们，能为燕子们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