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艺进化史
○沈萍
少女时代,我算不得十指不沾阳春水,干过很多家务活,却偏偏从未碰过厨房里的事。故嫁为人妇时,我一身零厨艺,明显底气不足。
婚后几日,我死活不顾劝阻,一头扎进厨房,一阵“乒乒乓乓”后,人生的第一盘菜被隆重地端上了桌,名曰“甘菜豆腐”。丈夫谨慎地舀一勺被我捣鼓得稀巴烂的豆腐,吹几口气缓缓地送入口中,刹那间呲牙咧嘴。我忐忑:“味道如何?”他违心地频频点头,使劲咽下去的同时,看得出他的泪都要流出来了。
我表示疑惑,也舀一勺含入口中,实在没有勇气咽下去,甘菜炒过头,苦不堪言。我想那时他一定是绝望的,婚姻生活并不是看起来那么美好,唯剩“夫妻恩爱苦也甜”了。
为抚慰他那颗受伤的心,我从此踏上了漫漫厨娘路。家里人饮食习惯比较一致,都喜欢荤点的,我便在荤菜上下功夫。红烧肉,腥味十足;炒腰花,硬得像石子;糖醋鲤鱼,皮早早地脱落;可乐鸡翅,皮焦味苦……一桌子菜,挤挤挨挨的,怎一个惨字了得!而这是我掌勺的常态。其间,盘被我碎了无数只,锅被我摔出几个洞;手臂上伤痕累累,全是烫出来的。第一个十年,我千辛万苦,总算拿下了几样技术含量不那么高的菜:白灼虾、清蒸鱼、凉拌黄瓜等。
尽管我的进步如蜗牛爬行,好在我不怕失败。从五花八门的菜谱里学,收效甚微,我便虚心学艺于做得一手好菜的母亲。母亲说,容器、食材、火候、作料的先后程序等都有讲究,把菜烧熟谁不会,关键是做出味来。我细细揣摩,理论与实践紧密结合,天生拙于做菜的我,笨手笨脚地熬了十几二十年,慢慢地竟真有点通了。
母亲拿手的,也必先成为我拿手的。麻油鸭,鸭肚里塞上满满一捆葱,把汤熬粘稠,淋上麻油,盛出,一屋的芳香;炒螺蛳,切点红辣椒,放根葱段,再撒几粒糖,入味;菜头汤,先把菜头放清水里捏上一把,再在瓦罐里高火烧,糖多搁些……总算做得有模有样,得到了吃货儿子的高度赞扬:水平超过酒店了。正当我沾沾自喜之时,儿子又轻轻补充上一句:跟外婆比,还有距离。
母亲的厨艺,绕过我,拐个弯,遗传给了儿子,儿子有资格评价。难不成母亲藏了私心,没有把最关键的技艺传授给我?想来天赋也是需要些的,而这正是我所缺乏的。
随着母亲的衰老,凡娘家有客来,都归我掌勺。我每次都很用心,菜肴被我各种改进。看着母亲脸上那赞许的笑,我知道,我又进步了。望着儿子吃完那心满意足的样子,我明白,我的厨艺越来越接近他的期望了。
我的坚持,终究换来一手好厨艺。日子里有厨艺傍身,特别真实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