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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3版:人间

籴米及其他

  ○应红枫

  籴米,现在很少听到有人提及这个词了,但是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城镇居民一日三餐实行计划供应的时候,每一位家庭主妇拿出购粮证时总会说:到粮站去籴一点米来。

  “籴米”这个词,是相对于“粜米”而言。第一次知道这个词,是读了叶圣陶先生的《多收了三五斗》一文后才了解的:

  ……那万盛米行的河埠头,一漾一漾地停满了乡下来粜米的小船。可是糙米五块,谷三块的价格,引起乡民不满,但是不粜那已经送到了河埠头的米,也只能作为一句愤激的话说说罢了……

  读叶老的《多收了三五斗》,让人难忘计划经济年代的籴米。

  在我小学的时候,我随父亲的工作调动居住在舟山定海册子岛一家很小的粮站里。有一段时间,粮站籴米需要搭配麦子、番薯干等杂粮。秋冬季节一般是搭售鲜番薯。那是我最开心的,不为啥,因为我会有吃不完的新鲜番薯。去那个小粮站里籴米的,大多是当地的一些渔业户口居民,而他们家的自留地里,也大多种有番薯。籴去几十斤的米,还要搭售一堆笨重不值钱的番薯,扛着走好几公里村道甚至翻越山岭回家,那些籴米的渔民们怨声载道,很多时候干脆把搭售的番薯送人,甚至倾倒在了粮站围墙外的烂田里。只要看见门口的田里有番薯,我都一个个捡回来,打一桶井水洗干净,在院子的墙角搭几块木板,铺一层稻草,认真地储存在那里,一冬都吃不完。

  番薯有很多种吃法,除了洗净削皮后切块在饭锅里蒸煮,还有焐番薯粥、熬番薯糖、做成番薯片,等等。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吃煨番薯。在距粮站家属宿舍不远,有一家砖瓦厂,冬天的砖窑,自然是这个寒冷的乡村最温暖的去处。我和同村的孩子们每次都会挑选几条两端大小均匀的番薯,埋在窑洞的柴火堆里,不消一刻钟取出来,剥开番薯焦黄的表皮,一股浓郁的甜香味直钻鼻孔,这个松软甘甜的味道,温暖在我的记忆里,久久没有散去。

  籴米需要搭配杂粮的时代,毕竟已经成为了一段历史。那时一个农村孩子想改变命运,只有拼命读书,才能把“谷”剥成“米”。但在上个世纪80年代后期,随着国家把粮食经营权逐步放开,粮食不再是专营商品,籴米,也不再是商品粮居民的专属权利。可能是为了解决进城买房农民和部分农村孩子进城上学的户口问题,海岛的户籍管理曾经推行过的“蓝印户口”,成为了一道特异的风景。住我楼上的一位仁兄,因为是农村户口,为了解决孩子的读书问题,千方百计托关系,拿出省吃俭用的8000多元钱,成了“蓝印户口”居民。第一次拿到了蓝印户口本,终于把“谷”剥成了“米”,开心得乐不可支,也赶紧到粮油站去籴一回米,感受一下城市人的生活体验。没曾想,不到半年,形势急转直下,农村户口开始吃香,征地、拆迁、理赔,农村户口含金量急剧暴涨,这位仁兄傻了眼,可这迁移出来的农村户口,想再迁回去是不可能了。眼看着同村的邻居们大把分钱,大块吃肉,却和他没半毛钱关系,可把他给郁闷得!更可气的是,随着蓝印户口的取消,凡是在城区买了房子的,都可以直接迁移户口,不用再掏钱了,可把这位仁兄郁闷得直跺脚:亏大了、亏大了!

  但是跺归跺,历史的印记是无法改变的。今天我们可以不流行“籴米”、“粜米”这样的字眼,粮票、布票等票据也成为了计划经济的时代记忆,但是我们无法漠视的是我们今天的生活,因为对明天而言,我们今天所撕碎的每一页日历,也将是一份珍贵的历史记忆。


浙江工人日报 人间 00003 籴米及其他 2017-01-07 2 2017年01月07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