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

　　谷雨刚过，母亲托人从老家带来两包她亲手炒的茶叶。还没泡上，我仿佛已闻到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香味了。

　　老家屋后的半山坡，种有一片茶园。初春之正月，天气渐渐暖和，到了下旬，经一场春雨，深绿色的枝条便开始发芽。时至谷雨，若连续几天有太阳，芽体便焕发活力，可谓疯长。母亲自己采摘，自己炒制，不拿镇上去卖，一是留着家人享用及招待客人，二是分给亲戚及左邻右舍，多年来，一直乐此不疲。

　　岁月不饶人，母亲已过八旬年纪。今年春节，我回老家团聚，劝说母亲不要再摘茶、炒茶了，太辛苦了。母亲乐呵着，听不进，并自有一套“理论”：“反正平时也闲着，再说，没施过化肥，没打过农药，这么好的茶叶，白白浪费在山上了，真是可惜的。”我静下心想想，倒也是，如果让茶叶在山上自生自灭，着实也不是个办法，再或当作母亲“老有所乐、老有所为”吧，于是也就干脆顺着她了，只是叮嘱，注意安全，不要累了，量力而行，保重身体。

　　我不善品茶，不通茶经，更不懂什么茶道。但，数十年来，喝过不少品种的茶，东阳的和品红和东白春芽、西湖的龙井、安吉的白茶、福建的铁观音、武夷山的岩茶等等，都尝试过。不过，最让我念念不忘的却是出自母亲之手、不登大雅之堂的茶叶，泡出后，喝第一口有些许苦涩，待细细回味，唇齿间便有了一份清香，还有一份安心、舒心的家的味道。很喜欢《道德经》里的一句话，叫做“光而不耀”，说的是，一个人的品格，要有内在的光泽，但不能太耀眼。自认为，母亲“独家秘制”的茶叶，质地环保清香，包装平实无华，没什么大的知名度，用“光而不耀”来形容，也算是贴切的。另外，也感同身受于《菜根谭》中的一句话，叫做“茶不求精而壶亦不燥”，说的是，喝茶不求很昂贵，不求非得是名茶，只要让壶里一直不干就行了……

　　淡淡的几片叶子泡在开水里，慢慢释放出茶香，清浅的绿色好像沏进了一片阳光……

　　阳光照耀着老家屋后的一片茶园，春风和煦，慈爱的母亲左手挽提篮，右手在嫩翠的枝叶间灵活穿梭。间或，母亲抬起头来，歇息一会儿，舒展一下腰身，也放松一下右手……茶香幽幽，我想念起母亲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