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善文

　　1977年的冬天，关闭了11年的泱泱大国的高考考场终于再次敞开了大门，全国570万来自农村、工矿、机关、营房、课堂的往届和应届考生走进考场，参加了全国统一招生考试。从此，无数人的命运因高考而改变。当年很多参加高考的学生，如今已成为国家、社会的精英和栋梁。

　　今年是中国恢复高考40周年。回首40年前的高考，人们在由衷地感佩邓小平同志拨乱反正气魄的同时，也对当年一位敢于说真话的知识分子——中科院院士、武汉大学教授查全性充满敬意。正是他首倡恢复高考，才促成了高考制度在全国的恢复。

　　邓小平再度复出后主持召开的第一个会议

　　1977年，刚刚摆脱“文化大革命”十年浩劫的神州大地万物凋敝，百废待兴。1977年7月21日，中共十届三中全会通过了《关于恢复邓小平同志职务的决议》，邓小平主动提出分管科学和教育。

　　1977年8月4日，人民大会堂江西厅，科学和教育工作座谈会召开。这是邓小平再度复出后主持召开的第一个会议。参加座谈会的有中国科学院院长方毅，教育部部长刘西尧，教育部高教司司长刘道玉，北京大学校长周培源，清华大学校长何东昌，南开大学校长杨石先，复旦大学副校长苏步青，还有中科院的钱三强、吴文俊、王大珩、邹承鲁等33位著名科学家、教育家。当时还是副教授的査全性也被邀请参加座谈。

　　5天座谈会，邓小平只有半天因外事活动没有参加，其余时间，天天到场，从头听到尾，邓小平是真心想听到专家学者的意见。

　　座谈会前两天，所有与会学者都一直表现得非常拘谨，只敢谈一些不敏感的小问题，而且还都是纯粹的专业话题。因为当时“文革”刚结束，知识分子大都心有余悸。

　　大学生“清华小学”之惑引来共鸣

　　由于参会人员大都是非常著名的学者，所以头两天查全性基本上没有发言，只是听大家说。

　　8月6日下午，清华大学党委负责人忧虑地说：现在，清华的新生文化素质太差，许多学生只是小学水平，还得补习中学课程。

　　邓小平插话：那就干脆叫“清华中学”“清华小学”，还叫什么大学！

　　邓小平的短短几句插话令查全性为之一震，受到会议气氛影响，查全性激动地站起来，面对邓小平，慷慨陈词：“招生是保证大学教育质量的第一关，它的作用，就像工厂原材料的检验一样，不合格的原材料，就不可能生产出合格的产品。当前新生的质量没有保证，部分原因是因为中小学的教育质量不高，而主要矛盾还是招生制度。大学不是没有合格的人才可以招收，而是现行制度招不到合格的人才。如果我们改进招生制度，每年从600多万高中毕业生，大量的知识青年和青年工人、农民中招收20多万合格的大学生是完全可能的。现行招生制度的弊端首先是埋没人才，一些热爱科学、热爱文化、有前途的青年选不上来，一些不想读书、文化程度又不高的人反而占据了招生名额。”

　　“查教授，你说，你继续说下去。”坐在沙发上的邓小平被查全性的一席发言感动了，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探出半个身子，示意查全性往下说。“你们大家都注意听听他的意见，这个建议很重要哩！”

　　与会人员抑制不住心头的激动，因为大家都知道，一件大家早已想说想做却又不敢打破束缚的大事情就要发生了。

　　“群众推荐，领导批准”的大学招生制度寿终正寝

　　查全性越说越激动，痛陈当时的招生制度有四大弊端：一是埋没了人才；二是卡了工农兵子弟；三是助长了不正之风；四是严重影响了中小学学生和教师的积极性。

　　“今年的招生工作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有人在请客、送礼、走后门。甚至小学生都知道，如今上大学不需要学文化，只要有个好爸爸。”查全性发言时情绪激动，全场鸦雀无声，与会者全神贯注。

　　这时人们发现邓小平不时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查全性继续建议：“入学招生名额不要下放到基层，改成由省、市、自治区掌握。按照高中文化程度统一考试，并要严防泄露试题。考试要从实际出发，重点考语文和数学，其次是物理、化学和外文则可以暂时要求低一点。从语文和数学的成绩，可以看出学生文化程度和抽象思维能力。另外，要真正做到广大青年有机会报考和自愿选择专业。应届高中毕业生、社会青年，没有上过高中但实际达到高中文化水平的人都可以报考。”

　　查全性一言既出，举座惊讶。因为就在这次座谈会召开前夕，当年的全国高等学校招生会已经开过，招生办法依然沿用“自愿报名，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学校复审”十六字方针。有关招生的文件也在座谈会开始的当天送到邓小平手中。

　　没想到，邓小平听完后，向查全性点点头，然后环视四座问：“大家对这件事还有什么意见？”

　　吴文俊、王大珩等著名科学家都点头表示赞同查全性的意见。查全性的发言得到了大家的响应，人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补充着他的发言，心情也越来越激动。

　　随后，邓小平问了一下当时的教育部长刘西尧，今年的高考招生改革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吧？查全性赶紧插话说，还来得及，来得及！宁可推迟两个月高考，不然，又招来20多万人，好多不合格，浪费可就大了！

　　邓小平又问刘西尧，还来不来得及？刘西尧说，还来得及。邓小平略一沉吟，一锤定音：“既然大家要求，那就改过来，今年就恢复高考！”

　　1977年迎来共和国历史上首次冬季高考

　　其实，在召开这次座谈会前，恢复高考就是邓小平酝酿多年的一个拨乱反正的重大举措。他最初的想法是1977年用一年的时间做准备，1978年正式恢复高考。这次座谈会老教授的肺腑之言感染了邓小平，推动了高考政策的提前推出。

　　1977年8月13日，根据邓小平的指示，教育部又召开了第二次招生会议。一年内召开两次高校招生会议，这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

　　1977年10月12日，国务院批转教育部《关于1977年高等学校招生工作的意见》及《关于高等学校招收研究生的意见》。文件规定：废除推荐制度，恢复文化考试，择优录取。凡是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毕业生，符合条件均可报考。对实践经验比较丰富或确有专长的，年龄可放宽到30周岁，婚否不限。从应届高中毕业生中招收的人数占招生总数的20%至30%。考生要具有高中毕业或与之相当的文化水平。招生办法是自愿报名，统一考试，地（市）初选，学校录取。录取原则是德智体全面衡量，择优录取。恢复统一考试，由省级命题。招生考试在冬季进行，新生春季入学。

　　1977年10月21日开始，新华社、《人民日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等各新闻媒体，都以头号新闻发布了恢复高考的消息，一时间，人们奔走相告，为之欢呼雀跃。

　　1977年12月10日，这一天，共和国历史上迎来首次冬季高考，但对于570万考生来说，那个冬日阳光灿烂。他们中有经历蹉跎岁月的“老三届”，有稚气未脱的应届生，还有弱冠少年，他们从农村、工矿、机关、营房、课堂一路风尘而来，怀揣着难得的名额、忐忑的梦想和奋发的意气，步入考场，热泪盈腮、激情满怀……当时还岀现了夫妻、叔侄、兄妹、官兵、师徒、师生携手共进一个考场、同科答卷的奇特现象……多少人的命运由此改变，中国的教育事业也迎来期待已久的明媚的春天。

　　高考制度的恢复，改变的不仅仅是个人的命运。对整个国家和民族来说，它意味着更深远意义的复苏和新生。它成为了新中国发展历史上的一个重要的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