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亮 文/摄

　　若是天气晴朗，在杭州萧山国际机场乘坐飞机的旅客，南望，可见一溜长山，这山便是坎山，亦名龛山。而向西北望去，可见由红山、美女山、坞里山三座相距不远的小山组成的连绵小山，这些小山统称赭山。萧山国际机场就位于坎山与赭山之间，跑道又平又直。

　　南来北往的旅客大概很少知道，萧山国际机场所在的这块土地，千年之前实际上是钱塘江的入海大海门。

　　古钱塘江宽是现在的10倍

　　海门这一称呼，最早可见于南宋地方志《咸淳临安志》，其卷三十一载：海门，在仁和县东北六十五里，有山曰赭山，与龛山（亦名坎山）对势，潮水出其门廓璞地，记所谓“海门一点巽山小”，又曰“海门笔架峰峦起”。指此也。

　　清代的《海塘揽要》这样记录：浙省江海之门户有三：省城东南龛、赭两山间名南大门，约阔三十余里，禅机、河庄两山间名中小门，约阔八里；河庄山北、宁（海宁）邑海塘之南，名北大门，约阔三十里。

　　现今，杭城附近钱塘江上有10座桥梁，最著名的钱塘江大桥，1937年9月26日建成，1953年重建，桥长1453米。江上的复兴大桥过江能力最强，有10个车道，全长1376米。江东大桥是钱塘江上最长最宽的桥梁，主桥长2248米。这些桥梁，在钱塘江上的主桥最长也就2000米多一些，比起清代钱塘江最窄的“约阔八里”（相当于4000米）的中小门，大约是当年的一半。至于最宽的南大门，约阔三十多里（相当于15000多米），更是当今钱塘江宽度的10倍左右。

　　这还不是钱塘江最宽阔的时候，春秋战国时期，南大门附近是钱塘江的出海口，据载，这里烟波浩瀚，渔舟出没，十分壮阔，而后沧海桑田，几经流变，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百尺楼”上怀古

　　春秋战国时期，吴越争霸，两国以钱塘江为界，钱塘江江道宽阔，江中岛屿赭山、美女山属越国控制。越王勾践在美女山上建造“百尺楼”，吴国则在北面的河庄山巅建造烽火候，互相监视对方动静。

　　《海塘录》引南宋地方志《咸淳临安志》称：周贞定王二十一年至周考王十三年，越王勾践在美女山建百尺楼望海，窥视吴国。故美女山名越山、越城山，其山麓名越王浦、百尺浦。

　　以一米三尺计，百尺楼怕有30多米高吧。越王举一国之力，累20载春秋，方建成一幢高楼。可以想象，美女山上的百尺楼，在2000多年前世人的眼中，是何等恢宏的一座建筑。

　　唐宋以来，海退陆进，百尺楼所在的赭山与钱塘江北岸陆地相连，位于杭州城的一侧。

　　不同的人登临百尺楼，感想各不相同。有赞叹江海景色的，如唐代的崔国辅写过一首《宿范浦》，范浦就是百尺楼之百尺浦，这首五律的颔联云：“村烟和海雾，舟火乱江星”；

　　有感怀身世的，如唐朝大诗人李商隐的《百尺楼霜月》：“初闻征雁已无蝉，百尺楼台水接天。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李商隐的诗历来晦涩难懂，这首诗倒是难得的昂然之作，想必奔流不息的滔滔钱塘江给他注入一时的勇气吧!

　　北宋熙宁元年（1068），杭州知府赵抃去绍兴考察民情，返程渡过钱塘江回到杭城一侧，抵达赭山，登美女山越王浦，游百尺楼。赵抃登临有感，作了《百尺楼次韻即事见怀》诗一首，可见，直到北宋年间，1000多岁的百尺楼虽然几经风雨，依然屹立不倒。

　　到了明末，百尺楼已经不在，明末蕺山学派创始人儒学大师刘宗周泛游钱江，路过百尺楼遗址，想到越国国君勾践卧薪尝胆，带来越国的复兴，心中期盼大明王朝也能起死回生。他的《百尺楼见怀》是这样写的：“此地曾传尝胆事，我来犹忆卧薪人。高楼遗迹兴芳草，斜日浮云飞沙禽。”

　　到了清代，康熙九年（1670）的进士葛惠保也写过一首诗《百尺楼遗址》，称其遗址，说明此时百尺楼已是遗迹荒草，风光不再了，其诗云：“百尺浦遥楼百尺，当年霸业何赫赫。海色空濛望不穷，晴晖一片烟涛白。吴山越水自春秋，无限风光日夜浮。高楼遗迹空荒草，惟有沙禽送急流。”

　　清代钱江数易其道

　　清代之前，钱塘江潮流除了偶尔的几年，基本上都从南大门出入。其时的百尺楼，尚在杭城一侧，辖于钱塘县。

　　钱塘江毕竟不是内河，尤其一日两次的潮汐携带大量的泥沙，从杭州湾到海门江面缩狭，泥沙沉淀，南大门渐渐淤涨。

　　钱塘江在海门的第一次改道，是在清康熙十九年（1680）四月十五日，钱塘江海潮自东入中小门。当年赭山已有集市，但东西两边土地都没入水中，只剩街中心孤守江心。当时人心惶惶，举家搬迁。赭山街市一落千丈，店铺十去八九。赭山，重新成为钱塘江江中的孤岛。

　　清雍正年间，原钱塘江的主道南大门渐渐淤积成平陆，而赭山街市开始和南岸接壤。从此，赭山，与杭城隔江相望。

　　钱塘江水道由中小门出入，但中小门江面窄狭，潮过沙淤。潮水主流虽然出入中小门，但北大门——白虎山北与海宁塘之间开始漫流，而且流道逐年变大，北岸仅有一线塘堤，最易溃溢，严重影响北岸的安危。

　　为了疏通中小门，清朝的雍正皇帝曾经颁布五道圣旨，阻止钱塘江江道北移。第一道圣旨：命浚赭山海口。当时历时月余采用“冲刷法”疏浚中小门海口堆积的淤沙，但仅仅通畅十余年，旧症复发。

　　雍正帝的第二、三、四、五道圣旨，都与开挖中小门的引河相关。开挖引河和乾隆年间对引河的疏浚，共用银十多万两，所以引河俗称银河。但是，之江长流（钱塘江又名之江），旋通旋淤，中小门的疏浚无济于事。

　　钱塘江在海门第二次改道，是在乾隆四十二年（1703），钱塘江江流全趋北大门，中小门完全淤塞成陆。自此，钱塘江主道在海门固定，时至今日。

　　之江每一次改道，对沿岸居民常常是灭顶之灾。据历史记载，仅南大门为海潮流道的500余年间，被海潮冲毁堤塘多达百余次，吞噬生命16万人。

　　今天，昔日的钱塘江海门之上，已经成为国内外友人进出杭州的通道。杭州萧山国际机场占地面积达到10多平方公里，拥有两条跑道，可起降空客A380飞机。2016年杭州萧山机场年旅客吞吐量突破3000万人次，入列全球繁忙机场。

　　今天，杭州地铁1号线三期工程也已开工建设，预计2019年底，机场旅客就可以乘坐地铁直达杭城。从这个意义上说，曾经离开杭城的赭山这块土地又重新和杭城紧密联结起来了。今日的杭州，从“西湖时代”转向“钱塘江时代”，之江两岸，高楼林立，南岸曾是昔日的荒涂，而今却像上海的浦东。日新月异的海门，让人禁不住感慨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古钱塘江上将崛起 杭州临空经济示范区

　　■雷虹

　　1000年前，这里沧海横流，涛似连山；1000年后，这里将崛起一座新城。

　　5月23日，杭州市政府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杭州将新增一个分量十足的国家级对外开放平台——中国·杭州临空经济示范区。如果对照《宋代钱塘江江道示意图》，我们可以发现，杭州临空经济示范区的主体区域，就位于早成为陆地的古钱塘江出海口南大门之上。

　　根据规划，杭州临空经济示范区位于杭州市萧山区东部，规划范围西至杭州绕城高速东线，东至头蓬快速路，北至大江东产业集聚区边界及钱塘江水域，南至萧山区瓜沥镇行政边界，总面积142.7平方公里，其中杭州萧山国际机场面积16.6平方公里。根据“集约紧凑、产城融合、区域协同”的发展理念，杭州临空经济示范区将形成“一心一轴五区”的总体布局。一心指的是杭州萧山国际机场。以杭州萧山国际机场为核心，强化空港客货运枢纽与综合交通枢纽建设，不断提升机场运营保障能力与服务水平，奠定亚太重要航空枢纽的地位。一轴指的是空港经济发展轴。依托机场快速路、地铁7号线、沪乍杭城际铁路等交通干线，形成空港连接杭州城市中心区的快捷通道和经济纽带，促进沿线区域产业升级和临空经济发展。五区指的是航空港区、临空现代服务业区、临空先进制造区、城市功能区和生态功能区五大区块。

　　示范区的获批，不仅意味着杭州又新增了一个分量十足的国家级对外开放平台，更是赋予了所在地萧山区一个全新的历史机遇，对于带动萧山经济转型升级、有效承接国际化资源、提升区域整体竞争力等方面，具有里程碑式的重要意义，将有力地推动萧山城市国际化步伐、更好地担负起杭州建设独特韵味、别样精彩世界名城的历史重任。

　　而历史上，杭州临空经济示范区这块区域，除了南面的一部分，北面、东面、西面区域，均处在古钱塘江上，面积至少达100平方公里。北宋以来，钱塘江几经改道。特别是清朝，雍正皇帝曾经先后颁布过5道圣旨，阻止钱塘江江道北移。地方官一次次组织民众开挖引河，疏浚河道，但是，钱塘江还是不可避免地北移了很多，最后形成了现在的大流向。

　　新中国成立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人民政府从战略高度对钱塘江进行了全面综合治理，投入巨资对钱塘江进行标准海塘建设，还陆续在钱塘江上架起了10座桥梁，建成了2条过江隧道，方便两岸生产生活，彻底杜绝了钱塘江频繁改道、危害沿江生产生活情况的发生。如今，早已变为陆地的古钱塘江上又将崛起国家级经济示范区，标志着杭州、钱塘江一个全新的时代即将到来——如果你善待母亲河，母亲河也将以其百倍情怀，反哺、造福她两岸的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