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昌建

　　前阵子给诗歌爱好者讲课交流，其中一位问我，说去年的诺贝尔奖给了一位说唱歌手名叫鲍勃·迪伦的，问我怎么看，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崔健或罗大佑要来角逐鲁迅文学奖的诗歌奖了？

　　我说诗歌自古就有好多种写法，其中有一种比较接近民谣的吟唱，也是适合吟诵的，这一点倒跟中国的古典诗词相近。诗歌诗歌，诗皆能歌，至少也能吟诵。现在虽然做不到吟，但朗诵还是有的，这是当下读诗热的一个背景。不过吟唱这一传统，在鲍勃·迪伦那里却做得很好，因为他的身份就是一个民谣歌手。

　　歌手，我们所说的传统意义上的歌手，应该就是创作歌手。从华语流行乐坛来讲，就是罗大佑、李宗盛这一路。他们写歌给人唱，但他们自己也能自弹自唱。虽然他们的嗓子并不敢恭维，且也没有学过诸如美声和民族一类的，但他们的自弹自唱，反而是更符合诗人和歌手的特征。我想，这是鲍勃·迪伦存在并获奖的原因所在。

　　在鲍勃·迪伦的众多诗歌作品中，有两首最有名，一首叫《大雨将止》（也译作《山雨欲来》）；另一首就是被人们引用最多的《答案在风中飘荡》。

　　《答案在风中飘荡》这首诗体现了鲍勃·迪伦的风格，即他对社会的批判精神。而这种批判，跟他对生命和爱情的吟诵又是相辅相成的，虽然他有时是用设问、反问和反讽的句式：“炮弹在天上要飞多少次/才能被永远禁止”，“一个人要有多少耳朵/才能听见人们哭泣”，看似随手拈来的句子，却充满了他那一代人的反战、渴望和平的心声。如果照常理来讲，只要一双耳朵即可听见人们的哭泣，但诗歌不是常理，诗歌有时是一种强调，是一种假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有这样才能铭心刻骨、直击人心。诗人只提出问题，但是答案已经在其中了，正如他所说的“答案在风中飘荡”。

　　“答案”本来是个抽象的词，诗歌最忌抽象，尤其是吟诵的诗歌当中。但正因为他前面用了大量意象，诸如“一个人要抬头多少次/才能够看见天空”，这样的形象和感觉又取自现实生活。在语言风格上，他的诗句朗朗上口，排比反复又层层递进，有如排山倒海之势，所以他特别适合吟唱。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诗不只是用来纸上或网上阅读的，它还是用来听和看的，尤其是在演唱会上。请注意，这也正是当下民谣乃至假民谣大行其道的原因所在。而鲍勃·迪伦获诺贝尔文学奖，这是自有此奖一百多年来，第一次授予了一位民谣歌手，因为他打通了民谣和诗歌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