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热情焙青茶
○王珍
没茶喝的日子,对于我来说,是很危险的。这绝非危言耸听,因为曾经有一次,我差点儿没喝农药。
某天,汽车被堵在一条尘埃飞扬的无名路边。边上有一间孤楚、简陋的小卖部。我从打开的窗户里望进去,看见一张破旧的木头台子上摆着一些零乱、蒙尘的瓶子,其中一个瓶子上写有“茶王”两个字。我喜出望外,掏出钞票说,来一瓶!
黑黑瘦瘦的小个子店家憨厚地说,10元钱一瓶。然后又略带些迟疑地缩回手说,这是农药哦。同行人故作惊讶地起哄:王珍你有什么事想不开?哦,你还没告诉我,你的钱放在哪里?
这是在云南普洱(原思茅市)的一个郊外。那些日子,天天与茶为伴,眼到之处是一片片绿绿的茶树。可惜的是,我们一路奔波着参观新农村,走进村村寨寨,看着美丽的歌舞,喝着怎么也推让不掉的米酒,像阿佤人挥不去的热情,却很少能有机会坐下来喝一杯茶。
和茶在一起,却强烈地思念茶的味道!
每次看到茶园,我就会采些大叶青茶放在上衣口袋里,那效果绝对强过望梅止渴。和我常常在杭州的茶园采摘的龙井茶青叶不同,云南的普洱茶很神奇,放在口袋里会变得越来越香,我就一厢情愿地认为,是我这个狂热的爱茶人在用一腔热情烘焙青叶。我常常于脏乱、烦躁的路途中,拿出这些半枯焦的茶叶来嗅嗅,感觉心就宁静了。
和一般的旅游不同,我们那次采风是跟随一位上海老知青走的。他在云南插队的年数有点长的,似有十四五年的时间。和叶辛的小说《孽债》所写的故事不同,虽然他风华正茂的青葱岁月在云南度过,他的美满姻缘也成就于云南,但是他娶的也是上海知青。所以,他返城时完全是无债一身轻。云南普洱不仅到处有他美丽的记忆,还有许多好朋友。他的一半魂是留在云南的,所以,每年都要去云南多次。但凡被他知道有人要去那儿看古茶树、去拍摄、去采风,他一定自告奋勇做领路人。
有了这位熟门熟路的向导,我们去的地方都是未经开发的原始美山乡,和常规的旅游线路无半毛钱关系。穿梭于古老的茶山、茶乡,呼吸着带着茶香的空气,抚摸着神秘、年代久远的茶树王,听着和茶有关的种种神奇传说,觉得茶树和人参、灵芝一样,都是天赐的神草。我对茶的热爱度成倍飙升。我对从前坐在西湖边儿的茶馆里喝了几杯茶,就说喝过不少茶的自己有点鄙视。
在去云南之前,我就想着,到了普洱,我一定要生普、熟普、陈年八古的各种普畅畅快快地痛饮它几十壶,宁愿不吃一粒饭也要把肚子留出来喝个够。谁料想,那位热情的老知青想让我们看到更多彩的云南,几乎天天是舟马劳顿、一路颠簸于各山各乡间,体验各种民族风情,根本没有时间停顿下来好好喝杯茶;我们夜宿之地也基本上没什么餐馆茶楼之类的商业馆舍,最最要命的是我那次出门破天荒地没自带茶叶,我是怕多此一举受人嘲笑啊!所以,能怪我想茶想疯了吗?
没茶喝,活着有意思吗?不如喝点农药了结了呢,这表明我对茶的爱忠贞不渝,你们懂吗?为了茶,我什么都愿意,你们还有意见吗?
不管我怎样地自嘲、怎样地表白我对茶的满腔热爱,我还是被大家笑话、调侃了一路。不过,这倒像是喝了一杯茶,为烦躁的旅途解了些许的乏。我那时在想,如果我能够就地化成一株茶树,真的就当场壮烈牺牲了也是无怨无悔的。这就是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