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珍

　　一架书中，妈妈说她最想看的就是《老残者说》。

　　一架书中，这本书始终没有蒙上岁月的风尘，除了妈妈，我们一家人都时常会翻动。

　　这是在2015年1月我迁居新家后收到的第一本朋友的书，似新环境中来了一位老朋友。

　　老残只是他的自称或者笔名，他的真名叫宓国贤。因为生活没来由地以一场疾病残缺了他幼小时的双腿。但他从来没有诅咒过生活的残酷，也没有怨恨、哀叹，只是大度包容地绕过去了事——“为什么要只盯着自己的残疾呢？”现实中，书里，他都如此坦然。

　　说实在的，我并没有过爱不释手、非要一口气读完这本书的冲动，但时常就会翻开来，读几页，见字如面。

　　书里的文字不是鸡汤，只是本色的他自己，像田野里一株朴实的庄稼，从春天的青涩到成熟挂果的季节。行文的轻松、幽默、哲理、睿智，就是他在对你说话的样子，说的全都是毫不矫情的真话。他的青春岁月、他的亲情爱情友情、他的游山玩水、他的人生思考，他真实地面对自己的所有，包括失落、失恋、失意、失败。但即使掉进再深的陷阱里，他一定会设法自己爬上来。

　　所以，我就想当然：一定是他羸弱的双腿承受不了他盛满思想的大脑袋，聪明的他就改用一种叫坚强、智慧、才情、意志、毅力、信念等珍稀、复杂的成分做成风骨，支撑着他的美丽人生。人们所谓的“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他书没比我们少读，路也没比我们少行！除了他写的那些文章，常常会直接把我从一个旁观者拉进事件中，让我感动到流泪之外，我还真切地感受到他在奔跑、攀登时的快乐和辛劳。

　　有一次，我去大明山采访，最怕登山的我坚定不移地坐在山道旁不肯和大家一起上山，不管导游说山上有什么样的美景，我就是不动心更不动腿。他拄着双拐来了，说：“王珍，我在山巅等你，我们一起吃饭，并扔掉拐杖站着和你合影。”我知道，这些年，他一直是临安一些企业、楼盘、景区、商业特产等不可或缺的文化策划人，但没想到他会如此亲力亲为于现场。

　　我无法计较他是怎么抵达山巅的，反正他是一种神秘的拉力，一直将我拉上山去。他信守诺言，扔掉双拐站在我身边，虽然最终未能如愿站住，但他一直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站在我的脑海里。

　　这样一位一直在心、太有好感的朋友，为什么我宁愿在朋友间聊天时，常常由衷地表达崇敬感，却迟迟没有为他写下一点文字，甚至在读完了他寄来的书后，也没有写读后感以回报。现在我有点明白了，我不喜欢用太多的褒义词赤裸裸地去赞美一个人，觉得就像一个了无情趣的点赞。但面对老残，刨去各种溢美之词，我严重地缺词了。除了崇敬、羡慕，甚至找不到半点同情、悲悯的感觉，因为这样的感觉对他毫无用处，他实在是有点太强大了。

　　而我一点都不想告诉他，他有多么强大，我觉得没有理由要老残承受那么多、那么重的负载，终究他和我们一样，只是一具血肉之躯。

　　也许他早已经忘记在大明山上发生的故事，谁知道他对多少懦弱者说过这样的话语？就像这些年，他一直站在高高的山巅，而我始终没能攀上那个高度。想到此，不免羞愧万分：一双健全的腿给了我这类人多少有点浪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