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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4版:人间

宁静的“小站”

  ○卢江良

  23岁那年,我去广州打工,第一个单位是一家商店,位于城乡接合部。那里,尽管谈不上脏乱差,但也好不到哪去——车声喧闹、人员混杂。我当时的工作,是仓管兼搬运,加班是常态。自然,偶尔也有不加班的,于是捧上一本书去“小站”。

  真正的小站,是一个列车货运站,离我们商店约摸200米。可我去的“小站”,是站外的一个处所,离站不到50米,那是一块狭小的空地,呈现一个月牙状,正前方是满地的铁轨,背后和两侧靠着一排矮屋——可能是货房,也可能是职工宿舍。

  广州那个地方,虽说冬暖夏凉,可一进入秋季,风刮得挺厉害,在露天还是凉飕飕的。我不清楚室内情况如何,反正守在商店门口,就有这样深刻的感受。而站外那块空地,我们还是叫它“小站”吧,被那排矮屋“拥抱”着,抵御了风的“围攻”。

  记得,我去广州是过完春节后,可发现那个“小站”时,已是初秋了。我之所以能与“小站”“邂逅”,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那时我居住在商店集体宿舍,无比嘈杂,没法静心阅读;二是它离我们商店较近,我有次去送货时,意外发现了它。

  “小站”最大的特点,就是宁静。那种宁静,自然无法与深山老林比拟,但没有步履匆匆的路人,没有穿梭不息的车流,把城市的喧嚣撇到了一边,只有偶尔驶过的货车,伴着一二声长鸣,然后复归静寂。

  应该说,发现“小站”前那段日子,是我人生的最低谷。在那座繁华的都市里,我宛如一只渺小的蚂蚁,爬行在社会的最底层。我每天机械地干着体力活,日复一复地挨着日子,望不见自己的路在哪里,心灵上的苦闷无法诉说。

  是“小站”的那份宁静,缓解了我心头的焦虑。如今,我已记不清曾去过多少次“小站”。记忆犹新的是,每次去都是傍晚时分,拿着一本近期阅读的书,独自来到那块空地里,坐在“月牙”内弧的中心,沐浴着落日余晖,静静地阅读……

  不过,我在“小站”的时间并不长,大概也就一个秋季吧!随后,我换了一家商店干活。新的商店没有集体宿舍,我便住到了三爹家里,与堂弟共处一室。堂弟正在读大三,习惯于图书馆晚学,他的房间几乎归我所用,我极少再去那个“小站”。

  到了第二年暮春,我被一家杂志社录用,做起了文字编辑,从此结束了苦力生涯。无论上班还是下班,我都有足够的空闲时间,在安静的房间里阅读了。“小站”相对于我,恍如完成了“历史使命”,彻底退出了我的生活,成了我人生的一个“节点”。

  在后来的岁月里,我离开广州到了杭州,再从杭州回到绍兴,又从绍兴来到杭州。一路不断地辗转,我虽不必再为安静阅读犯愁,内心却不时被世间纷杂充塞。那个时候,“小站”就会油然在我脑海浮现,让我的情绪逐渐平复,从而泰然地去面对一切。

  写到这里,有读者也许会问,那“小站”现在怎样了?其实,辞别“小站”20年后,我又去过一次广州,那年我的三妈病逝,我们一帮亲戚去奔丧。在广州的那三天里,我虽然惦记着“小站”,但终究没有成行,由于内心的悲痛,加之时间的紧迫。

  然而,就算那次我能成行,想必也看不到“小站”了。随着城市日新月异地变化,相信它早湮灭在旧城改造中。当然,这已不再重要。因为无论“小站”在与不在,都永远驻扎在了我的心里——它静默地伫立着,洒满着落日余晖,没有风的侵袭……


浙江工人日报 人间 00004 宁静的“小站” 2017-12-02 2 2017年12月02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