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的另类过年
○李乍虹
每年的年三十晚上,大约在下午5点半的时候,必定有一辆黑色的轿车载着一家三口和一桌鱼鸭肉蛋的年夜饭菜,慢速地行驶在由城西开往城南的马路上,车上的人抱着热乎乎的菜肴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样的另类过年方式,在萧山城区恐怕很难找到第二家了。
我们家过年的方式确实有些另类,许多人都不理解,提出质疑:不能将公婆接到自己家来过年吗?不能到公婆家中去做年夜饭吗?即使这样简单的事情,对于我们来说都一直成为难中事。
结婚20多年,三口之家已约定俗成必须这样过年。我们家很羡慕到饭店去吃年夜饭,羡慕到另一个城市去过一个浪漫的除夕夜,这些“奢侈品”,我们没法拥有。老人比孩子还要孩子气,我们宠孩子更要宠老人,这是先生的逻辑。我们要顺从老人的安排,知道要在大年三十这天陪老人度过一个欢乐的大年,知道要让老人们享受儿孙绕膝的乐趣。
公婆都是离休教师,家有“家规”:儿子必须到父母家中过年。这可以理解,而不能理解的是还有两条附加“条约”:第一,公婆家平时从来不用燃气做饭,年夜饭也不能例外。一只电饭煲和一只电炒锅,如果在这两个家伙上做一顿年夜饭,至少要半天时间不说,而且会是一桌子冷菜;第二,老两口年三十晚上从不出门。公公婆婆都是少小离家读书的知识分子,“老知”情调十足,年轻的时候吃食堂的,年纪大了吃保姆做的。不会做饭,不讲究吃穿,是他们的生活样式。
初为人妻,第一年去婆家过年,我买了燃气灶和铁锅什么的,准备大显身手做一顿地道的本土年夜饭孝敬公婆。一罐煤气搬进门时,婆婆的脸色变了,她说,家里之所以不用燃气做饭是从安全角度考虑。我陈述了用燃气做饭快捷、好吃等好处,坚持要做一餐,这也是我进他家门后做的第一餐,也是唯一的一顿年夜饭。
第二年过年,婆婆说这次年夜饭由她亲自做给我们吃。下午5点准时到了公婆家,婆婆还在看着菜谱做菜。豆芽、白萝卜、胡萝卜、豆腐干等八种菜做成的叫“八宝菜”,一只在电锅里煮着捞不起一根骨头的叫“红烧全鸡”,“土豆烧肉”也是煮得烂得分不清土豆和肉,再加一条面目全非的鱼,还有一个贡丸汤。口味基本是淡的,色彩基本是模糊的,香气基本是混合的。这一桌子菜被婆婆称之为“健康餐”。拿着筷子开吃,大家都一脸僵硬地笑着说:“好吃,好吃。”这是我30年来过得特别简单、特别无趣、特别委屈的一个年。
吃这样的年夜饭心中生出的委屈还来自于另外一个原因。我父亲是绍兴人,小时候家中过年都是他亲自张罗的。包粽子、腌肉、酱鱼、炒花生、爆米花,父亲对年夜饭那是相当讲究;力笋烧肉、熏鱼、白鲞烧肉、虾油鸡、盐水鸭、油豆腐嵌肉、刮鱼丸、刨萝卜丝……总是馋得我们直流口水。小时候家里过个年,一家人要忙上好几天,浓浓的过年氛围特别难忘,至今都感激父母给了我们快乐的童年。
之后过年,我出了个主意,我们做好年夜饭送过去一起吃。这一套就把自己给套了20多年。做这餐年夜饭可有讲究,得合老人的口味。渐渐地,我摸索出几条经验,按照“三基本”(基本不放盐,基本不用油,基本要煮烂)的原则,以及“三不吃”(不吃生食品,不吃腌制品,不吃油炸品)的要求来做这餐饭。
吃了20多年的另类年夜饭,我总结出一个硬道理:老人是要宠的,等到你把他们宠上天的那天,你就不会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