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敏江

　　我们家乡这一带，晚稻秧育在旱地里，夏天时节，秧苗历经一天的暴晒便会发蔫，这就需要及时浇水。

　　浇秧一般在傍晚前后，大人们要忙各种农活，因此自然就由我们这些孩子来完成。每当太阳西斜，我们便互相邀约，提着水桶、蒲瓢或勺子，穿过田间小路前去浇秧。

　　我们将水桶没入堰水中取满水后，提着来到自家秧地尽头，拿过蒲瓢，舀水泼向畦中的禾苗。水从瓢中泼出，由瓢沿出发洒向空中，仿佛一张水帘网从天而降，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粼粼的白光。最后水珠纷纷落在秧苗上，又顺着叶子滴到地面，原先干燥得有点发白的黄土，与水结合在一起后，就变成了深褐色。水一瓢接着一瓢泼出去，秧地上不断出现白色的水帘网，如同渔民写意地抛撒出的一张张渔网，发着耀人的光芒。

　　浇秧的人不断增多，在堤堰和秧地间来来往往，犹如穿梭一般，嬉戏声和玩笑声在秧地间回荡。力气稍小的一次提着一个水桶，身体被沉重的水桶牵引着向一边倾斜，晃晃悠悠地往秧地走。力气大的同时提两个水桶，就如同提着两个灯笼一般，往秧地飞奔，洒下一路的珍珠链。

　　有些人家秧地就在堤堰顶上，便将田畦间的小路两头用石头和泥土堵住，并用塑料布封死。然后卷起裤腿站在堰底，用桶舀水奋力举高倒入小路中，水顺着往前流，边流边不断被干燥的泥土大口吮吸，一桶水下去，没流多远就只剩下了一段水印子。随着水一桶一桶下去，水流慢慢向前推移，直到延伸至尽头又如同遇墙的浪头往回涌。渐渐的，小路也就成了一条水路。

　　水越积越深，微波一层一层荡漾开去，大有水漫金山之势。等到快要与田畦一样高时，他们就上到秧地直接拿勺泼水，水迅速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抛物线，随后纷纷落入田畦中，挂在秧苗上，渗入泥土里。

　　秧地全部浇湿后，我们就收拾工具准备回家。此时原先发蔫打卷的秧苗，得到清凉的堰水滋润，已经慢慢舒展开了叶子，在晚霞的映衬下显出浓浓的风采，焕发出迷人的生机。

　　随着浇秧次数的增多，我们也学会了合作。三五家一起，一人专门站在堰底舀水，并将装满水的水桶递到堰顶，其他人纷纷提水到秧地浇水，浇完一家再浇另一家。合作浇秧节省了不少的时间，也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偶尔谁家因为有事耽搁了，我们也会很自然地把他家的秧浇了。

　　浇秧俨然成了我们这些农家孩子的成长必修课，孩子们一起浇秧的景象，成了每天傍晚秧地上的一道靓丽风景。如今，它亦成为了一段美好的童年记忆，这记忆中不仅仅有孩提时的快乐，也有农家孩子的勤劳品质，还有纯洁的邻里互助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