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样子
○姚崎锋
写下这个标题,只为怀念我早逝的姑姑。
那一年,姑姑正在经历着痛苦的化疗,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一趟上海。那一年,姑姑60岁不到。
季节才是9月,她戴着绒线帽,直觉让我感知她已经掉光了头发。有一次,我去姑姑一家租住的房子。洗脸的时候,她摘下了帽子,看着姑姑光光的脑袋,我竟然没有一丝的不适感,反而有些敬重,多像大师太的模样。我开玩笑:“阿姑,你可以去演戏了。”
她笑着嘟哝:大糊小歪啦(方言,意为乱说话的孩子)。
姑姑的笑容很美,带着浅浅的酒窝。我没有伤感,姑姑也更不会了。我想悲伤只存在最初的那一刻,然后就是坚强的面对,并要以良好的心态去做长久的抗争,去期待黑发重生的日子。
席慕容诗说:若所有的流浪都只因为我,我如何不爱你风霜的面容;若世间的悲苦你都已经为我尝尽,我如何能不爱你憔悴的心。
此刻,我也想说的是:姑姑,我记着你曾经如瀑的长发,我更敬重你此刻的模样。
姑父早年经营过冷库的生意,因经营不善关门,欠下了很多的债务。为了还债,姑姑不怕艰辛干过各种生计,她在医院里做护工的时候,什么脏活累活都做,也在患者中间获得了较好的口碑。他们一家也曾颠沛流离,离开故乡,寄人篱下。他们一家省吃俭用,一点点地还清了家里所欠的债务,没有亏欠自己的良心。每每回想起这些,我都心有感慨。
脑海里又忆起姑姑长发如瀑的模样。儿时,奶奶会给我们讲,姑姑年轻时爱美,喜欢留着很长的头发,她在乡下的水井边洗、梳发的样子光彩照人。姑姑喜欢把头发编成长长的辫子,麻花式地挂在两边,是一个美丽村姑的形象。
姑姑最终还是去了,去了她心中的天堂。青岭殡仪馆,一个带着特定意义的地方。姑姑生前信仰了耶稣,一个教会的唱诗班,是自发的无偿的为“兄弟姐妹”送行的队伍,带着长号、铜管、大鼓及其我所不知的西洋乐器,伴着乐谱,奏响了恢弘的乐章,间或低下头闭起眼做着虔诚的祷告。
而真正悲伤的人此刻就在角落里默默无言,而我知道那是致命的悲伤,毕竟他们是至亲的人,就像肉体里被顷刻间挖去了长久存在的那个部分。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当仪式散场,一切都将从此刻开始,继续前行。
时光转眼已经过去两年。在时间里,一切都会走向它们本应去往的方向,来不及怀念,无可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