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柏云

　　1969年10月，我下乡到绍兴县皋北公社杨浜村穗丰大队当知青。

　　初来乍到，我才知当农民还要拜师傅。在城里时，只知晓有木匠师傅，泥水匠师傅，到农村后，才晓得还有“种田师傅”一说。我的师傅，为人厚道、淳朴，干农活是行家里手。

　　支农第三年的初春，师傅见我干活有力气，能挑两百多斤的重担，种田、翻地也不落后，一天，他拍拍我的肩膀，说，“小董，开春我教你罱泥。”我毫不犹豫地应道：“行！”

　　江南水乡种田，主要靠罱积河塘底的积淤，晒干打碎，运到田里作农作物基础肥料。罱船有木质船和水泥船之分，因船的大小，罱泥所得工分也不一样。罱具则是两根细长富有弹性的竹竿连接铁制的罱头，开启闭合的两张三角状的细网布在罱头上，状如巨型河蚌。船穿行于河塘，找准淤层厚、肥质好的地方，停船罱淤泥。

　　春寒料峭，正是备耕积肥的季节。我与师傅摇着一只水泥船，在南大江淤厚水浅的地方停下。他拿起罱具手把手地教我：站稳脚跟身要正，两手握竿力均衡，下罱迅速张罱准，顺势上提巧转身。罱泥要领并不复杂，但操作起来非易事。7米左右的竹竿，拿在手里就是不听使唤，不是下偏罱，就是空罱，再不就是出水一瞬间，张罱过早，罱里淤泥又重落河塘。按照动作要领，我初步摸到一点名堂。师傅看着我急于求成的样子，对我说，“学罱泥如同小孩走路，得一步一步来。”照着师傅的指教，我暗记在心。大概是淤厚，三下二下，罱具一提，沉沉的。心想，这是满罱。在罱具浮出水面时，我正要用力上提时，因转身姿势不当，重心偏移，一个踉跄，“扑通”一声，连罱带人掉进了河里。幸好识水性，没呛水，师傅见我成了个“落汤鸡”，即把船驶向岸边，叫我赶紧回去换衣服。

　　“吃一堑，长一智”。那次落水之后，师傅耐心帮我纠正握罱、下罱、合淤、上提、甩淤动作要领。经过反复练习，体会摸索，慢慢地掌握了罱泥基本方法。连续十几天，终于学会了罱泥。天气晴好，风平浪静的日子，师傅鼓励我独立撑船罱泥。师傅手把手地教我学罱泥，我跟老农民一样，由一天一船到一天两船。

　　我去当兵的那一年，社员评工分时，我的工分为9.1分，比初到农村的3.8分，迈进了一大步。

　　如今，年轻的一代对罱泥甚为陌生。车水、打稻……这些名词也只成为我们这一些上了年纪的人的记忆。我虽已离开农村40多年，想起当年师傅教我学罱泥的经历，多少带有我的青葱岁月的痕迹。

　　回首往事，我以为，劳动是历练人生的最好课堂。当你亲身体验了劳动，并把劳动作为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你会深切地理解劳动的价值和涵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