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金生

　　插队不久就有知青闹着要分自留地，村支书建议大家先学点农技后再分。不知哪位愣头青居然夜袭支书家后院，在廊沿下种了9株南瓜秧，寓意9名知青的“抗议”。支书气得上蹿下跳：“这种把戏都玩得出来？好吧，明天就分给你们！”

　　分到我名下的自留地挨着一湾清澈小河，4张乒乓桌大小，方方正正，土质好，汲水近。这可是平生第一笔“私产”呀！欢天喜地的我先在上面竖了个倒立，然后将土搓成颗粒状，伺弄成一个沙坑，在上面练起立定跳远。与我为“邻”的阿富伯看后哈哈大笑，说：“人摩登，搞个自留地也摩登。还不赶紧种点东西，要不然队里会收回去的。”我问他种什么好？“喜欢吃什么就种什么。”我说喜欢吃芋艿。“那就种芋艿吧！”

　　芋艿种子是阿富伯送的，他手把手地教我怎么种。末了，他说自己也种点，但面积只是我的一半。

　　小精灵真听话，没几天就伸出饭瓢似的芋艿叶。阿富伯帮我施了一遍肥，它们更是“噌噌”地往上长。

　　芋叶变黄的日子就是收获的佳节。在阿富伯的帮助下，我足足收了50斤芋艿籽，一颗颗毛茸茸的好可爱。“你一人吃得完？”阿富伯问。我说过年时可带回家呀。“留10斤就够了，余下的明天跟我去萧山街头卖了吧，你不是缺钱花吗？”阿富伯建议。“唔！”我立马点头同意。

　　翌日凌晨3时，阿富伯就来敲我门，说是早去可占到好摊位。

　　从我们村到萧山城厢18华里，我挑着两小筐芋艿，摸着黑，高一脚低一脚地紧紧跟着挑着两大筐的阿富伯。

　　到了萧山街头，天刚鱼肚白，我们在一个菜摊儿边安顿下来。

　　“卖芋艿哉，时鲜货，1角6分1斤，又香又糯！”阿富伯教我一起吆喝。我却变了腔调：“唉，摩登时代吃摩登芋艿，又香又糯！”阿富伯听了笑得前仰后合。一位大婶果然冲着我来，认真挑了一把，然后又问多少1斤？我答：“1角6分。”“前面只卖1角5分。”没想阿富伯抢我生意：“我也卖1角5。”大婶果然转身，买了3斤走人。阿富伯忙解释：“生意要活络做，我们两人唱个双簧，你叫1角6分，我就卖1角5分；我叫1角5分，你就卖1角4分。”

　　待日上三竿，街上的人越来越稀，我的芋艿才卖了一半，阿富伯却卖了大半。他安慰我：“别急，我会帮你卖完的。”到中午12点，我实在扛不住了，就对阿富伯说：“我想便宜点卖掉算了。”他说“那随你”。这时来了一位大妈，一开口就损我：“难怪你的芋艿便宜，不少是破皮的，再便宜点？”因我在路上跌过两跤，确有不少芋艿蹭坏了。我顿时猴急起来：“你说多少就多少！”“1角卖不卖？”大妈问。“卖！”我牙一咬。大妈正要挑，顿遭阿富伯一声喝：“啊，卖1角？那全部卖给我好了！”我说可以的，总不能再挑回去？

　　有钱了心就痒痒，我问阿富伯萧山离杭州还有多少路？他说也是18里。我谎说想去大哥家看望伺候我嫂子月子的母亲，实际是想到杭州看场电影。阿富伯点点头，说空筐会帮我带回去的。

　　“谢啦！”我挥手告别。没走几步就传来阿富伯的吼：“时鲜货芋艿，1角6分1斤！”我突然犯起疑惑：种植面积只有我一半，可收的却比我多……不乱猜疑了，阿富伯人不错的，种子和肥料还是他送的呢。

　　摸着口袋里的钱，我哪舍得坐车，这18里走走算了！就这样，在烈日的威逼下，我连蹦带跑地走了3个多小时才到杭州，事后才知18公里都不止呀！最后终于来到杭州太平洋电影院，罗马尼亚故事片《多瑙河之波》正隆重上映。我花3角买了张黄牛票，又买了瓶正广和汽水和几块玉米粉蛋糕，余下的为母亲买了一瓶“艾罗补脑汁”，精神、物质、孝心，一网打尽！这种至尊享受，让我终生难忘！谢谢啦：我的摩登自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