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珍

　　也许是台风惹的祸，一清早一场暴雨不期而至，我匆忙拿了伞，给每日走路必上万步榜的老妈送去。躲在别人屋檐下的老妈皱着眉头说，怎么不顺手给我拿一双凉鞋过来呢？遂脱下鞋子赤脚回家。我说万一被什么不明锐物戳破脚呢？破伤风的！人要紧还是鞋要紧？老妈不假思索——当然鞋要紧。

　　朋友圈一发出，一场有关鞋子的讨论立刻展开。

　　时尚中人很敏感，说，这是此鞋品牌文化的一次成功诠释。并热心提议，若真孝，就一下子买三双鞋子，撕毁小票无法退货，让你老妈别难得穿一次名牌而舍不得，放开尽情地穿。

　　各种年龄层各种评论，包括认识老妈和不认识的人。有人说，不该买太贵的鞋子给老人，让老人觉得自己的脚比鞋子贱；有人说，不能一场雨就糟蹋了一双好鞋，老人精明；有人说，你老妈老观念节俭过了头。还有和事佬说，鞋子也没错，老妈也没错，只须等雨过天晴缓缓行，因为我们不差时间。

　　以我对妈妈的理解，除了一贯的节俭，妈妈能够这么爱惜一双鞋子，当然不会是因为名牌的缘故，而是因为穿着舒服。当然，还有一层意思，是妈妈在乎买鞋人的那份用心和用情。

　　能给妈妈买一双不仅仅是材质好，更是穿着轻便、起步且适宜的鞋子的人，一定是很贴心的人。这个贴心的人就是我的弟弟弟媳。他们看到妈妈穿上鞋子惬意开心的样子，立刻照单给爸爸也买了一双。但爸爸却收藏着一直没穿，不知道是因为比妈妈更舍不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以我的观点来说，鞋子这东西，时常穿着它，让它为你的脚效劳，才是爱它的最正确方式。不过，也有一首歌是这么唱的：“新鞋子还没有缝好以前，先别急忙着把旧鞋子脱；旧鞋子还没有穿破以前，先别急忙着把新鞋穿上。老先生老太太都这么说呀，从前的生活就是这么过……”这也许就是我父母的“爱鞋观”吧。

　　在人的一身行头中，鞋子虽然位处最底层，但却很重要，它不仅彰显你的穿着品位，还能直接影响你的心情和情绪。撇开为了某种功利的目的，比如想冒充灰姑娘的水晶鞋之主，宁愿削足适履的；再比如为取悦某个人而集体缠足的；还有一些死要面子活受罪为了好看或者摆阔虐待脚指头的。对于大多数人恋上一双鞋，最充分的理由一定是因为穿着舒服。

　　而鞋子能给予脚指头的这份舒服感，大多不是花钱就能买得到的。也许是从新鞋子的时候就有好的基础在，然后越穿越合脚；又也许是从开始的不适应到慢慢地习惯，然后磨合得越来越服帖，越来越舒服。

　　关于如何让一双鞋子和你的脚指头从相遇到合得来的磨合过程，江湖上流传着不少妙招，中国还有一种传统的制鞋用具，叫鞋楦，就是专门用来拯救新鞋子磨脚的苦难的。鞋楦真的是一种神器，不仅决定鞋的造型和式样，更决定着鞋是否合脚，能否起到保护脚的作用。而要把一双陌生的鞋，穿服帖成为真正属于自己的鞋，自己的脚才是最好的鞋楦。所以，穿鞋的过程其实是制鞋工艺的继续。

　　常常听人说，当一双鞋子穿破的时候，其实是最舒适、最合脚的。所以我爸爸妈妈都是小心翼翼地对待他们的每一双鞋子，尽量延长与好鞋的相处缘分。无独有偶，我发现先生也是一个对旧鞋恋恋不舍的人，经常会拿着穿破的鞋子去修鞋摊上修补。仔细看看，除了小区里、菜场边常有修鞋摊之外，各种大大小小的修鞋店遍布城市的各个角落，可见舍不得扔破旧鞋子的人远不止我家的这几位。

　　一般来说，一双旧鞋都舍不得随便扔的人，多半很实惠，很在乎感受。宁愿牺牲些许门面上的事，也很少喜新厌旧。多半会珍惜感情，尊重缘分。对于一桩自认为好的婚姻也乐于修修补补弥合伤痛，而不是说决裂就决裂，不会动不动就纳之如新衣，弃之如敝屣。

　　真的，一双鞋又不是买不起、买不到，把旧鞋当宝的人，除了节俭和怀旧情结，还有一种恋恋不舍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