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王艳

　　日前，记者实地探访了浙江省肿瘤医院病理科，亲眼目睹了一张张看似普通，其实蕴含了许多门道的病理切片是如何诞生的，以及病理科专家如何用“火眼金睛”抓住肿瘤的蛛丝马迹的工作日常。

　　进行了一半的手术暂停了……

　　当天上午9时许，浙江省肿瘤医院1号楼2楼一间手术室内，乳腺肿瘤外科的主任医师俞洋正在为一名45岁的女性患者进行手术。前不久患者做B超时发现左乳外侧有肿块，直径不到1厘米，按照相关指南标准来看，恶性的可能是2％~10％。到底是良性的结节，还是恶性的乳腺癌？有没有淋巴结转移？病理活检是确定肿瘤性质的金标准。

　　手术中，主刀医生把从患者身上切下的一块组织放在标本袋中，转交护士。护士在本子上写下一串数字，然后交给一旁等候的护工。护工将标本放入专门的标本运输盒，快速转身送往病理科。

　　此时进行了一半的手术暂停了，患者还处于麻醉状态躺在手术台上，须等待病理切片检查的结果。

　　“判断患者肿块的性质，还有一种方式是做‘石蜡切片’，准确性更高，但是结果真正出来要4个工作日。如果石蜡病理报告出来是恶性，那么患者还要进行第二次手术。”俞洋告诉记者，“术中冰冻切片半小时内就可以出结果，暂停手术，等待活检结果，对患者来说，获益更多，不用第二次麻醉和手术。”

　　这个时候，病理科巨检室的医生陆续接到不同手术室刚刚切下来送检的各种病理标本。病理科医生核对患者姓名、住院号以及送检组织袋上的标本名称与申请单上是否一致，然后切下最关键的部位冰冻、切片及染色，最终制成切片。

　　人命关天的事，来不得半点马虎。十几分钟后，有两张切片被送到了该院病理科主任孙文勇主任医师的面前。作为科室主任，孙文勇每天需要复核各种疑难“片子”，并做出最后的定夺。30多年的从医经历练就了他一双“火眼金睛”。他拿起一张病理切片，放在显微镜下看，短短十几秒时间，就看出了病灶所在。进一步观察切片的其他部分，1分钟左右就给出病理诊断：乳腺癌，前哨淋巴结无转移。

　　他的寥寥数字，却意味着患者不用继续行淋巴结清扫术了。

　　手术室的医生在电脑上可以同步看到冰冻切片报告。有了病理诊断，暂停的手术继续进行。

　　出冰冻报告，须万无一失……

　　病理，是一门经验学科。一个器官、一块组织很可能有许多形态变化，或发生各种意想不到的病变或者遭受其他器官或组织病变的侵袭，这就需要凭经验去思考。有些细小的组织，即使在显微镜下也需要仔细观察，才能发现一些少量的癌变细胞。

　　术中冰冻切片对病理科医生来说是风险最高的工作，要求的是准确和速度，风险高、责任大。它不仅要求病理科医生有过硬的技术本领，还要具备良好的心理素质和当机立断的决断能力，只有高年资的医生才能胜任。

　　“手术室医生和患者等着我们出冰冻报告，要万无一失，更要快速判断，用‘如履薄冰’形容也不为过。”孙文勇说，“不少年轻的病理科医生在发完冰冻病理报告后都提心吊胆，直到第5天常规石蜡切片诊断出来的结果与冰冻报告相符时，才得以松一口气。”

　　病理科医生郑林峰和郭振英入行已有十余年，他们纷纷表示，“工作这么多年了，还是会有拿不准的片子要请孙主任来帮忙看一看。”

　　前几年，有一位安徽的患者让孙文勇记忆尤为深刻。在当地医院剖宫产的时候，医生发现产妇腹腔内有一个“肿块”，疑似肿瘤，活检提示是印戒细胞癌。

　　“难道刚生完孩子就要化疗？孩子怎么办？”产妇带着不安和疑问，慕名来到浙江省肿瘤医院病理科专家门诊，找到了孙文勇。

　　反复仔细查看病理切片，孙文勇凭借丰富的病理知识，明确做出诊断：“这不是癌症，而是怀孕以后激素变化导致的。加强随访，其他就放宽心吧。”

　　“印象中，最疑难的病例，反反复复思考了将近一个月。”孙文勇表示，“每次准确无误地做出最后的诊断，都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

　　优质的切片离不开团队的携手合作

　　孙文勇直言：“快速诊断出报告，还需要有优质的切片，否则不容易诊断，还可能发现不了肿瘤所在，错失诊疗时机。”

　　在孙文勇主任办公室的对面，病理科巨检室的医生们正在争分夺秒地取材。所有的病理标本都浸泡在福尔马林中，每一份标本，都要经过不厌其烦再三核对，取材时，边测量，边切开，边描述肉眼所看到的组织大小、形态、质地、病变范围等，记录人员在旁边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

　　即使门窗开着，依然有刺鼻的福尔马林味道。“我们都已经‘免疫’了，时间一长鼻子就不灵敏了，没感觉了。”郑林峰医生说。

　　“这些都是一个人的，卵巢癌，要做将近70个蜡块。”负责取材的病理医师刘蕴莹戴着口罩和手套，拎起一大袋病理标本，里面又分装了一二十个小袋，肉眼直接看上去是一块块暗红色的组织，有些泛白，有些发黄，浸在福尔马林里。

　　“这是前一个工作日手术中切除的标本，今天必须全部取完，每天的任务都很重。”已经在病理岗位上工作6年的刘蕴莹，熟记着人体各个器官的系统解剖及肉眼特征，熟记不同肿瘤的肉眼表现，在正常的组织中找到异常的部分，说着，她麻利地切下一块块组织，毫无差错地放到包埋盒里。

　　“每个蜡块依次要经过粗修、细修、切片、捞片、烤片、脱蜡、染色、封片等十几道流程，才终于制成红蓝缤纷，色彩艳丽的病理切片。”已经工作30多年的“制片人”胡锦林副主任技师说，“一张优质的切片，应当是组织固定适当，并且染色清晰，镜下胞浆与胞核红蓝对比鲜明、平整，无皱褶压缩，无裂损抓迹及擦痕，同时贴片排列密集、整齐，位置适当，透明度好，封片用胶适量，盖玻片端正，无气泡等。”

　　“不同组织切片最佳厚度不同，如同淋巴结、肾等需要比较薄，通常不超过3微米，脑组织较细嫩，细胞少，6~8微米最佳，冰冻可切至10微米；其他一般如胃肠道、肝胆等组织，2~4微米均可。”胡锦林说，“刚入职的年轻病理科医生，都要先到巨检室的岗位上先锻炼几年，经验丰富了才能去看片。”为的是那份为病人负责的职责。

　　（明天是首个中国医师节，我们谨以此文纪念这个节日，感谢那些致力救死扶伤的白衣战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