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工人日报 数字报纸


00004版:人间

心头的刻度

  ■朱敏江

  刚刚犁过的水田,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迷人的白光。我和父亲将秧把一把一把抛向水田,它们在空中欢快地翻了几个跟头之后,以一个自由落体准确落到指定区域。不一会儿,秧把便均匀地撒在水田之中。

  父亲拿起竹片制作的秧尺沿着田坎丈量,并做上标识。我和母亲一人抓住一根短木桩开始放秧绳,母亲站在田坎上,我边放边跨进水田往前走,直至对面田坎。我们拉紧秧绳,依着标识将木桩深深地插进田坎,秧绳便在茫茫的水田里拉出了一根直线。

  我轻轻解开捆扎秧苗的稻秆,顺着这根线插秧,待一行插到尽头,则移动秧绳继续下一行的劳作。就这样,依托秧绳我“画”下了一根根笔直的绿线,将白茫茫的水田轻松地切分成了一垄垄。

  父母亲则在秧绳和秧尺量出的一垄范围里插秧。他们弯腰弓背,边插秧边后退,秧苗就像调皮的绿精灵,依次跳脱手掌,飞快地坠入水田。不用比划,也不消前后瞄动,一排排秧苗自会均匀出列。插完一个秧把,就近捞起一个继续,而眼前早已织下了一张长方形的绿网。

  绿网铺满水田之时,站在田坎上望去,一株株秧苗组成的绿色田垄,如同一排排正待检阅的士兵方阵,横平竖直异常齐整。回首整个插秧过程,我是凭着拉起的秧绳,才“画”下条条绿色的直线,而父母亲能织出连对角线都分明的水稻田,凭着的是长年插秧累积在心头的距离刻度。

  种芋时节,父亲带着我,挥动锄头先对芋田进行一番深耕。当所有的泥土都被翻了一遍之后,他迈开脚步在地坎边上走开来。在父亲心头,脚步就是他心中最好的丈量工具。

  然后,父亲开始一行行地来回挖土,就像一台小型翻土机在芋田里奋力耕作。芋田在父亲的锄头下不断成行凹陷,成行隆起。无论是凹陷或隆起,无一不是笔直地延伸向地坎尽头。芋株需水量大,凹陷部分将来就成为灌溉用的水沟,而隆起的一行行便成了芋床。芋床和水沟一高一低相互间隔均匀分布,在天地间铺开了一张奇妙的画卷。

  父亲拎起锄头开始在隆起的一行行上挖坑,每次挥锄下去,轻轻挑开,就是一个芋穴。不消过多观察,在脚步的从容后退中,便自然定出了下一个芋穴的位置。我则将芋种从竹篮取出植入芋穴,然后用锄头挖土回填覆盖。

  在农家有机肥和堰水的滋养下,高大的芋株一行行挺立,伸开宽大的芋叶展示着无穷的生命力。我不知道,父亲眼中的芋床还有芋株之间应该是多少的距离,因为父亲从没有带刻度尺丈量过。但看这些芋株,巨大的芋叶均能充分舒展,谁也不会妨碍到临近芋株,我想这应该就是最理想的距离吧!

  插秧或是种芋,农家人干活就是这样,不消带着刻度分明的标尺,因为劳作的刻度就在他们的心头。人生亦如此,用心揣摩,把握住工作和生活的规则刻度,才能充满智慧地做好每一件事。


浙江工人日报 人间 00004 心头的刻度 2018-10-27 2 2018年10月27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