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红枫

　　秋风起，膏蟹肥。每逢蟹肥时节，正是吃货们享受口福之际。而我虽然身在海岛渔区，面对菜场里那些肥美螃蟹，却没有想吃的欲望。不是我不喜欢吃螃蟹，而是我在早些年实在吃怕了。

　　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是在“浙江808”客轮上当水手，每天走定海—高亭—长涂航线，晚上靠泊在长涂港过夜。长涂港是舟山渔场知名渔港之一，岛上几无农田，居民都是以捕捞和近海养殖业为主。每天早晨，渔嫂们把成筐成桶的海鲜运到县城去卖，傍晚时把成担成箱的蔬菜运进来供应岛上的居民。一些近海张网作业和流网作业的小渔船，甚至十天半月吃不上新鲜蔬菜，也是常事。当时我所在的“浙江808”客轮，每天从长涂到高亭，高亭到定海，然后再返回，中间有充裕的时间在县城码头停留，补充蔬菜食物和淡水等。

　　每晚在长涂港客运码头靠泊后，船舷外侧总会停靠上许多岛上居民的小渔船。当时岛上没有自来水，居民饮用都是靠井水或雨天储存的大缸水，那些小渔船停靠后没地方补充淡水，常常向我们客轮讨要。而我们船长是个憨厚的老好人，拎几桶淡水没啥说的，让我们水手房直接放水给他们。渔民们也豪爽，往往拎回去一桶水，来拎第二桶的时候，总会给我们带上一桶海鲜，有梅鱼、淡菜、滑皮虾等，而最常见的，就是拎一桶梭子蟹来。后来，每逢蟹季，靠泊在码头上的流网小渔船，几乎形成了共识：来客船上讨要淡水，就拎一桶螃蟹上来。这样一来，我们几乎不用买荤菜，餐桌上餐餐都有新鲜海鱼和鲜红诱人的烤螃蟹。

　　螃蟹性寒，有几个船员吃多了还身体过敏。我们面对一桌子螃蟹，看着就饱。船长和他们反复说，我们螃蟹多得吃不完，不要拎过来了。他们却说，螃蟹卖不掉吃不完啊！就这样，他们直接把螃蟹倒在客船伙房的大塑料桶里，然后就自己取水，我们想拒绝都不行。

　　面对一只只肥美鲜活的螃蟹，总不至于扔掉吧！于是，我们变换着花样吃，从最初的清蒸，到后来炒青菜、烧蟹羹、煮米饭、炒年糕……实在吃不完，就把烤熟的螃蟹大蟹钳拧下来，用船用尼龙绳或包装绳，一长串一长串地悬挂在甲板上，晒干了当零食吃。家里有孩子的，留到休假回家时，打包带给孩子们吃。

　　每到我们客轮靠港时，码头前客运站广场两侧，总会有当地渔嫂向旅客推销一些泥螺、蟹浆、海蜇、鱼鲞等渔家特产，而虾蟹上市的季节，则更多是卖这些时令海鲜了。于是常常会听见那个大嗓门阿姨在吆喝：“透骨新鲜哔哔跳烤虾卖嘞！哔哔跳烤虾卖嘞！”这吆喝声，不细究，也就没往心里去；但如果仔细一想，不禁令人哑然失笑。那天靠船结束后，我受大家重托，拎着网兜里的烤螃蟹也跑上码头抢了个位置，扯开喉咙高喊起来：“生龙活跳的烤螃蟹卖喽！生龙活跳的烤螃蟹卖喽！”但是直到走完最后一位旅客，也没人来光顾我的摊位……

　　近年来，随着渔业资源衰减，捕捞上来的螃蟹也不像以前那么多了，而且价格还贵不少。我回到定海工作后，几乎很少去买螃蟹。上次从菜场出来，碰到那吃螃蟹过敏的船员老同事，手里正拎着几只螃蟹，我诧异地看着他：“你还买螃蟹？”老同事说：“哪里，是给孩子买的！”随后，他又诧异地看我：“你也买了螃蟹？”我会心一笑：“一样一样，买几个给儿子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