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崎锋

　　工友阿亮此刻正蹲在宿舍门前的台阶上吃中餐。阿亮，这人有些奇怪，整日里，脸上有莫名的笑，笑得你心里发毛。

　　去年，他曾在宿舍边废弃的旧屋里养过一群流浪狗，他每天去食堂做义工，把工友们吃剩下的食物从盘里倒进自己的泔水桶里。每天都能倒一大桶，那群狗个个吃得皮毛油光发亮。

　　有一次，我问他，你每天这么忙干吗？他说，我有三个老婆六个孩子呐。敢情他真把这些流浪狗都当成自己的妻儿了。如今，旧屋拆掉了，流浪狗也不能养了，他便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了。

　　正午的阳光照得人闪眼，焦点就在他的手上，我发觉他污脏的手上，那双筷子银闪闪的。

　　我走近他，打趣地问：兄弟，在吃什么好东西啊，头也不抬？

　　他呵呵地笑，伸手把碗凑过来，一大碗说不上名的饭菜，混杂在一起，一股冲鼻的味道。我的脑海里闪现出他倒泔水时的情形。

　　兄弟，不可乱吃啊，吃坏了，上不了工，赚不了钱，就麻烦了。

　　不碍事不碍事，我心里有数。你看，我这是银筷子，锃亮锃亮的。肯定没毒吧，要不然，它就变黑了，是不？

　　我故意表露出怀疑的眼光。他好像看出来了。“不信啊，祖传的，我娘传给我的，我到哪里都带着它，一生保平安啊。在外打工这么多年，我就没生过什么病。穿得差些，住得差些，无所谓，吃，一定要讲究，病从口入，这一道关，我把得非常紧。”

　　阿亮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兄弟，你这双银筷子卖不？开个价。我开着玩笑。

　　他连连摆手。说，你这人不厚道，你难道想要了我的命根子？

　　其实吧，阿亮四十出头，有一手烧焊的好技艺，在船厂的工资不低。他就那德性，惜钱，从不乱花钱。像个守财奴似的。

　　这天，我慢悠悠骑着自行车下班，从身后“嗖”地闪过一个人影，全身的外套脏兮兮的，那辆破烂的自行车咣当咣当地乱响，简直就快要散架了。

　　是他。我在后面大喊了一声：阿亮。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呵呵地笑了一下，依然骑得飞快。

　　跑这么快干吗，难道你老婆来看你来了啊？

　　吃饭去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他单手拍了拍肚子。

　　我便猛然间又想他那一大碗不知名的饭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