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舞在杜鹃丛中
■沈志荣
置身于旷野才知道什么叫“春深似海”。你瞧:茶姑满山,双手飞动,嫩绿的芽叶如溪水流进茶篓;她们刚一挪步,身后的茶篷就又冒出新芽来,像是永远也采不尽摘不完。满山满岗的绿,绿得有生命有情感有韵律,阳光像一位神奇的魔术师,挥洒过来,嫩绿变成了翠绿;再挥洒过去,翠绿又变成了黛绿……向远望吧,那深山里的坡地间、沟壑中、岩崖上,仿佛要被杜鹃烧着了一般,火红着,一片一片。
西湖龙井主产地之一的上城埭茶园飘香,竹海翻浪,浓烈的春之气息在温阳的微熏下有些儿醉人。我们走过水库,翻越茶山,向高高的黄梅山进发。
杜鹃,无疑是四月的山之魂了。一团团,一丛丛,燃遍山林壑谷。这里的杜鹃有两种:一种是常绿灌木,初夏开红紫色花,或白花;另一种俗名“映山红”,落叶灌木,开红色花。
一路触发出登山队伍的尖叫:“哇,这一片白得素雅白得耀眼!”“咦,那一扎堆儿的红,更显得灼热炽烈!”山道如蛇,蜿蜒而去,走着走着,一不留神就哧溜地钻进灌木林,没了踪影。这里的山水植被都是大自然的造化,惟有横七竖八的野路才显露出人类的踪迹。路是登山人的胆,走丢了路,胆发了颤,山就显示出它狂野的本性。一块块兀立的巨岩,光滑得几无攀援处,过岩群又是松软的竹林浮土区。我们八仙过海,脚步踉跄起来,全身着力跳出了劲舞,快三快四慢三慢四,探戈恰恰斗牛舞……好在一路有杜鹃伴我们同行。
少了平日绅士风度的潇洒,多了山野原始冲动的激情。我们如粉蝶翻飞,舒展双臂,紧闭双眸,纵身一跃而下;如沉重的秤砣,从岩顶垂直坠落,却在空中疾速伸出手掌来,死命抓住一根巴掌大的青竹,绕竹猛旋三圈才勉强止步;还有人两手狠狠地将崖沿的茅草连根抓紧,一屁股坐在滑动的砂砾上如坐滑梯,口中还喊着:我来了!
我们各自表演着各自的“独门绝技”,看客惟有杜鹃:红的紫红的,白的蓝白的,闪烁的精灵们,充满妖魔般的诱惑。好在理智告诉我们:别去采摘它们!通往它们的前路必是一串串陷阱。每一节新竹,每一把草根,每一丛灌木,都是我们赖以立锥的生命支点。你喊我“泥猴”,我叫他“蛤蟆”,他唤你“地鳖虫”,善意的调侃,无奈的自嘲,揶揄中透出温馨。
乔木灌木,藤本草本,清风红日我,旋啊旋,许久才发现:终点仍是起点,我们不过在这山谷里转了一个圈!快绝望了,但山不负我,微风送来泉声淙淙,湿润了我们的双眼,循着流水,总能下山。
我们满载而归:山马兰、大毛笋等够大家美食一餐了!我们忘情于植物王国中,傻笑,傻乎乎地真诚,笑自心底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