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士帅

　　修鞋女人的那个小摊位在街角，我每天上下班都要路过那里。来去匆忙，并不曾真正留意过她。只依稀记得她终年穿一件天蓝色的制服，夏天是顶草帽，冬天是半新的绒线帽。

　　暑假后刚开学那天，我手上接了新的班级。晚上我浏览着学生填写的表格，一个叫张向阳的学生引起我的注意。他表格上父亲一栏空着，母亲那栏写着：“张春花；工作单位：荣华大街75号；职业：鞋匠。”莫非修鞋女人是他母亲？

　　转天上班时，我格外留意了一下修鞋女人，她似乎成了我的学生家长。留心了张春花，我又开始留心张向阳。他的入学成绩是班里第三名，在这所重点中学里，也算是出类拔萃了。然而，真正让我感兴趣的还不只是他的成绩，而是他对母亲职业的那份崇敬和欣赏。他把一个街边摊位写成工作单位，把修鞋的职业堂而皇之写在调查表上。我相信，这样的孩子是与众不同的。

　　第一次和张春花正面接触是在开学头一次月考后。那一次，张向阳考了班上第二名，年级第五名。学校规定，每次月考过后，都要开一次家长会。家长会座无虚席，这在我的意料之中。那天，我在最前排发现了张春花。她穿了一件素净的外衣，头发也是精心侍弄过的。看起来，她和其他家长没什么不同。她静默的表情下传递出的那种无形的力度，深深地震撼了我。

　　那天家长会结束时，张春花是走得最晚的一个。不是因为我的挽留，而是因为她还有话要说：“老师，我家向阳您还得多费心，我没别的指望，只盼他能上个好大学。”面对一双充满了真诚与嘱托的眼睛，从教20年的我感动了。

　　关于张春花母子的故事，是在很久以后才浮出水面的。

　　张春花的丈夫在前几年去了南方，据说是发迹了。男人发迹的结局，往往是感情的发迹。张春花的丈夫希望甩给她一笔钱，唯一的要求是带走张向阳（那时的张向阳还叫李向阳）。

　　这段情变的结局是：张春花没要丈夫一分钱，儿子向阳选择了留在母亲身边，并很快改随母姓为张向阳。从那以后，张春花拾起了早年间父亲修鞋的手艺，守在荣华大街75号的摊位，成了一位辛劳的鞋匠。

　　如今，张向阳在我班上成绩顶呱呱，还是出席市里的三好学生。张春花依旧守在荣华大街75号，每次我路过那里时，她总是低着头在忙活，真的很忙。

　　忙忙碌碌，芸芸众生，抬头赶路抑或埋头工作，只因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