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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4版:人间

儿时的饭香

  ○陈雪华

  记忆里童年的秋天是金黄色的。稻谷成熟的季节,阳光下,一眼望不到边的田野里,金黄色的稻浪如沸腾的潮水汹涌澎湃,铺天盖地涌进我们的视野。

  那时候的田野,纷繁流动的色彩让时光变得缓慢,却让农人的脚步变得匆忙。他们马不停蹄地投入秋收、双抢中,忙着收割大自然的馈赠。那个凭粮票购粮、经常食不果腹的年代,农人对秋收的期盼是心存敬畏和感恩的。

  那时的我七八岁光景,到了收割稻谷的日子,母亲就会递给我一只细密无缝的竹篮,让我与同伴跟随割稻队伍到田间捡拾稻穗。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农村还是集体所有制,收割的稻谷由集体分配到户。我们从田间捡拾来的谷穗自然归为个人,因此拾稻穗也成了我们暑期生活的常态。

  当时用的是脚踩式的木式结构打稻机,机体启动时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大人们弯下腰身,月牙儿形状的镰刀伸向稻子的根部,那一丛丛谷穗便哗啦啦应声倒下。一把把稻穗伸进滚轴,在人们有节奏地踩动脚踏板中,稻谷与稻草实现了脱离,谷粒源源不断地跳跃到打稻机后部的木桶里。一条条蚯蚓般的汗水在人们脸上、身上攀爬蠕动,他们却无暇顾及。

  有些不安分的谷粒会越过桶盖重又蹦跳回到田间,这些谷粒俨然成了我与同伴们的囊中之物。有时,我与同伴会不约而同地朝着遗落田间的那一束稻穗奔去,最后相互攀比谁篮子里的稻谷更多。

  小时候家里的饭,一边是玉米饭,一边是白米饭,白米饭差不多占四分之一。母亲叮嘱我们姐妹,白米饭是留给父亲吃的。那时家里人多粮食不够吃,母亲就以玉米、红薯之类的杂粮作为主食。我与姐姐们在盛饭时,总是经受不住白米饭的诱惑,便偷偷刮蹭一小团白米饭藏在碗底,然后用黄色的玉米饭铺在碗面上。父亲定然是发现的,但从未揭穿这个秘密。每当父亲端起饭碗时,他还会将自己碗里的白米饭分一部分到我与姐妹的碗里。那个年代,父亲给予我们的爱里,总散发着诱人的饭香。

  当我把捡来的半篮谷穗递给母亲时,满心的欢喜在母亲脸上花一般地绽放。母亲细心地将稻穗上的稻谷一粒粒摘下,摊在竹编的圆形米筛里置于阳光下暴晒。积少成多之后,母亲将稻谷碾成米粒,煮成白米饭给我们吃。那饭香一直弥漫在我记忆的每个角落。

  10岁时,我跟随父亲到了城里读书,之后我再没有听到过旧式打稻机轰隆隆的声响。这类原始而朴素的打稻机,已被机械化的切割机取代。这些年在城里,尝过不同口味的稻米,诸如泰国米、珍珠米、胭脂米、黄金米、贡米、香米等,可我却再也没吃到过像童年那么美味的白米饭。


浙江工人日报 人间 00004 儿时的饭香 2019-07-13 2 2019年07月13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