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仲

　　每逢“八一”建军节，有战友从天南地北打来电话，于是，又勾起了我的历历往事。2002年从空军部队转业到地方任职，在空闲的时候常常喜欢回忆。军营有我太多的酸甜苦辣，有我终生难忘的经历，有我难以割舍的眷恋，在火热的军营中，每一个故事都会让人感动。我的军旅故事，就从投身其中的第一天开始。

　　我的8个月的新兵生活，是在衡阳空军气象训练团度过的。它是全军唯一的培养气象学兵的训练团。滚滚的湘江水从我们身边流过,把衡阳分为江东和江西。刚入伍时，一切都是那么新鲜，一切都充满好奇。一天，中队长分派给我们一班一个任务：到衡阳军分区参加义务劳动。

　　到了指定的劳动区域，战友们立即干开了。院子很大，不时有小车进进出出。我想里面肯定坐着大首长或是什么大人物。这时，我发现不远处一个身穿旧军装，脚上套着一双军用胶鞋，发白的裤子还打着补丁的“老花匠”，正认真地修剪路两旁的冬青树。只见他不时地弯下腰去，用眼睛仔细瞄瞄刚刚修剪的树是不是平整了。

　　“师傅，干活呀。”我走过去，算是打招呼。

　　“嗯。”他微微抬起头，消瘦的脸庞，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带着慈祥，“你是训练团的吧？”因为衡阳就一所空军部队，很容易知道。

　　“您老多大年纪了，还干活。”

　　“我今年73岁了，身体还硬朗着呢，能动就得干活呀。”他边说边继续在修剪着他的树。

　　我心里一阵感动，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

　　渐渐地，我和这位“老花匠”熟了起来，话也越聊越多。这不由使我对他产生了兴趣。于是我又问：“大爷，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老花匠”笑而不答，这更使我穷追不舍。

　　“大爷，你一定当过兵？”

　　“是呀，当过兵。”他顿了顿接着说，“要是他们还在那多好呀！”

　　他们？他们是谁？我极力去猜想。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是“老花匠”的战友，而且可能牺牲或过世了。看着他的样子，我再也没有勇气问下去。

　　一个月过后，眼瞅着元旦就要到了。中队长说，明天到团礼堂听报告，是一位大家都十分熟悉的老英雄。第二天上午当我们进入礼堂，里面早已布置一新。我们刚刚落座，迎宾曲响起，团长和政委拥着一个头戴老式军帽、一身绿旧军装的老头，走上了主席台。咦，怎么是他？他不就是那天在军分区碰见的“老花匠”吗？

　　这时候，团长示意大家安静，并一字一句地说：“同志们，今天我们很荣幸请到狼牙山五壮士之一，也是唯一幸存者葛振林葛老英雄，为我们做报告……”什么什么？我真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战友们也是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这就是我从小喜欢看的电影《狼牙山五壮士》里的那位副班长葛振林吗？都说他并没有牺牲，想不到在这里能见到他，我怎能不万分激动呢！我还把他当成“老花匠”呢，我为自己的眼拙而羞愧。

　　我们热烈地鼓掌，掌声经久不息……我们静静地听葛老英雄讲着那场伟大的战斗。讲到动情处，他还站起来，手作端机枪状，那神情、那动作依然那样坚定有力。我仿佛又回到了1941年那烽火连天的岁月，烈士们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久久在我脑海里回荡。时间不知不觉已临近中午，葛老英雄的报告会在我们炸雷般的掌声中结束了。

　　2005年3月，葛老英雄永远地离我们而去。呜呼，狼牙苍苍，湘江泱泱，斯人已去，风范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