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

　　“饭后一支烟，快活似神仙”，这种习惯老王延续了35年。可是，7月初，他戒烟了。开始戒的时候，他不声不响。他有自己的小算盘，如果戒得掉最好，戒不掉再吸，省得老婆一惊一乍，自己下不来台。

　　老王已戒烟4次，最后都以复吸告终，这次他下定决心要戒，因为旁人戒了，自己一个人抽，感觉无趣；同时抽烟后遗症如咽痒、痰多等已露苗头，如今氛围没了，戒起来方便很多。不过，最后能否成功戒烟，他心里无底。

　　停烟后，不吃零食的他，买了红枣、水果备着，时不时抓着往嘴里放。早上5点不到，他起床跑步，晚上又快走，美其名曰防戒后发胖。这样折腾了半个月，他坚持不下去了。

　　他马上跟进另一种方式维持戒烟——钓鱼。买齐钓鱼的所有行头，钓鱼竿、鱼桶、跑远途的皮卡车、水草切割机等，投下去的资金可以办个小企业。他到处打听合适的钓鱼点，逢双休，天蒙蒙亮，开着皮卡带着便餐，远途跋涉赴鱼塘或湖泊垂钓。太阳下山了，他蓬头垢面回来了。钓回来杂七杂八的鱼10多斤，不值几个钱，抵不上路途油耗。

　　一个月过去，他竟然钓鱼上瘾了，工作时间盼双休；双休天有事，放着活不干，到水塘边转悠会儿看别人钓，过足瘾了再回来干活。亲朋相聚，谈笑间，他说的不是鱼竿、鱼钩就是海钓、台钓，或者是哪个钓鱼达人的光辉业绩。说到兴奋处，他手舞足蹈、激情四射，带着旁人沉浸在钓鱼的欢乐里。

　　老王刚刚烟不释手，忽而着魔钓鱼，看来垂钓魅力真是妙不可言。想当年，柳宗元曾在冰天雪地独自垂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中学时代，读这首诗总是不解，柳宗元为什么要在人鸟罕至、天寒地冻的地方钓鱼？不冷、不孤独？现在悟通，他是在安放尘世之心，抚慰自己的失落情绪。

　　我们知道，当时柳宗元在“永贞革新”失败后连遭贬斥，他不甘屈从而又倍感孤独。虽然世上遣发孤独的方式很多种，如喝酒、聊天、游玩等等，可深入骨髓的心境有时非人力可移，旁人的劝解、陪伴于事无济，只有把自己融入自然幻化成一草一木，与天地对话，与虫鱼互动，才能放下俗世，了却心魔。

　　说到柳宗元钓鱼，忽然想起刘伶戒酒。魏晋竹林七贤之一刘伶嗜酒如命，常常坐着鹿车，带着壶酒，边行边喝，终因饮酒过度致身体不适。其妻哭着劝他戒酒，他说要得到神明的帮助才能戒掉酒瘾。其妻为此准备了祭祝用的酒肉供在神前，要刘伶去祷告发誓。刘伶跪着说:“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酲。妇人之言，慎不可听!”说完拿起酒肉大吃大喝起来。其妻一片苦心付诸东流。每次想象刘伶戒酒的情景，为他的洒脱而折服，也为他的任诞而无奈。魏晋时期，以“竹林七贤”为代表的名士们常聚于林中喝酒纵歌、放情山水，刘伶内心酒瘾盘踞，戒酒让他情无可寄。没有充分的理由和氛围，其妻的戒酒之劝换来那句千古怒怼——“妇人之言，慎不可听”，这个结果毫无悬念。

　　老王戒烟的事终于被家里人知道了。其妻很高兴，好事一桩，关照全家人必须密切配合，于是王家有了戒烟运动。老王钓回来的鱼再难看再难伺候，其妻都耐心整理，晚上蒸着吃或油炸吃，剩下的小心翼翼养着，没有丝毫埋怨或厌烦。鱼、鱼具散发的腥味熏染在家里每个角落，儿女们装作没闻到，闻到了也装作没关系，只要把烟戒了什么都好说。这让老王有些飘飘然，以前抽根烟，家里人唠唠叨叨，现在家里人都是笑脸，钓鱼比吸烟感觉好多了，戒烟运动惊动了隔壁老张。他大笑，问老王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是不是医生要他戒的？老王说就一念间想戒了。老张不相信他能戒掉，与烟朝夕相伴35年，像左手伴右手，在的时候没感觉，真的没有了，这个不方便那个不舒服，时刻想念进而重拾旧好。老张劝老王不要折磨自己了，人生游戏一场，难得有个知己，顺其自然吧。

　　老王自豪地说：“已经顺利戒烟，顺便爱上了钓鱼，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