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冰星

　　夏末秋初，读汪老先生的《人间草木》，让人干净通透，心生清净。花草鱼虫，人间小物，如风摇紫穗，珊珊可爱。

　　前些日子，在德清图书馆看到汪老的《人间草木》，粗略翻阅，便被文中的闲适之气打动。于是便借阅回家，慢慢品读，像品一杯清淡致远的老茶，老茶散发新味，却正合当下的时宜。

　　书中尽是寻常小事，记录一朵花的开放，一枚果子的成熟，或是作者和一个小虫子的逗趣，充盈着生活的小乐趣，一篇篇雅致精悍的短文就如同一帧帧慢镜头，在汪老的笔下，不急不躁，缓缓地舒展开来，如一朵朵喜悦的莲。

　　文中有一篇《葡萄月令》，是汪老被戴上“右派”的帽子，发配到一家农科院所改造时写的。虽然命运不公，但文中看不到一丝幽怨的情绪。他在逆境中深深地沉入生活，细致入微地体贴着万物，像葡萄从土里吸水一样吸取着生活的养分，开枝散叶，蔓出一个绿意滔滔的夏天，又喜悦地结满沉甸甸的果实。“都说梨花像雪，其实苹果花才像雪。雪是厚重的，不是透明的。梨花像什么呢？——梨花的瓣子是月亮做的。有人说葡萄不开花，哪能的？只是葡萄花很小，颜色淡黄微绿，不钻进葡萄架是看不出来的。而且它开花期很短。很快，就结出了绿豆大的葡萄粒。”是呀，哪能呢，生活的犄角旮旯里都是美，只是你没有发现罢了。读汪老的这段文字，犹如在夏日的葡萄藤下，沐浴着闲散的阳光，摘一串饱满的果实，放入嘴里，是淡淡的沁人清甜，又回味隽永。

　　“稻草装在一个布套子里，粗布的，和床一般大。铺了稻草，暄腾腾的，暖和，而且有稻草的香味，使人有幸福感。”这样暖意融融的文字，便是看着，眼神就温柔了起来，开始轻轻地冒起雾气，心里满满地被稻草香充盈着，差一点点就漫出来了。温暖的文字，定是温暖的人写的，即便是被心意凉凉的人读到了，那丝丝的暖意也会熨帖在心头，整个人都重新柔软和暖和起来。

　　“早起一睁眼，窗户上亮晃晃的，下雪了！家里谁也还没有起来。我去园里摘一些冰心腊梅的花骨朵儿，掺进鲜红的天竺果，用细铜丝穿成插鬓的花，清水养在白瓷碟子里，放在我妈和二伯母的妆台上，再去上学……”这样水灵灵的生活场景从汪老的笔端流淌出来，于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冬天，便活泼泼地来到你面前，汪老自小有这样的蕙质兰心，真真是难能可贵的。

　　不由得让人想起《瓦尔登湖》的那句：我愿意深深地扎入生活，吮尽生活的骨髓，过得扎实，简单。是啊，我们要深深地扎入生活，体味生活，而有这样心意的人，命运的坎坷又奈何得了他分毫，而我们，也正要学着做这样的人啊。

　　汪老总结人生的诗句里有一句：写作颇勤快，人间送小温。只是我想说，汪老，您送的又何止是小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