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珍

　　前几天接到一位读者的电话，大意是说读了我的某篇文章，他有话要说。我立马心生感激，这年头，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能够走心去读我这样一个无名之辈的文字，还能有感而发来和我交流，实属难得。

　　他先把我夸成正社会风气、斗无良观念的巾帼英雄。很夸张地说，现在不但没人写这类直面社会阴暗面的文章，即使写了也没有媒体会发稿。在我还来不及飘起来时，他的话锋一转，说我的文章还不够深刻，还没有完全抵达他心中的痛点，感觉很不解气。先扬后抑，说话很有套路。

　　然后，他又洋洋洒洒历数社会戾气种种，其中不乏他自己的切肤之痛，并且指名道姓说某媒体某编辑记者的三观不正。比我勇猛直接许多倍。见他忿忿不平口无遮拦地宣泄个没完没了，我有点扛不牢了，毕竟我不是心理医生，也不是什么人生指导老师，所以试图结束这场谈话：“先生，我感觉你有点偏激，是不是不大了解媒体和新闻工作的性质……”

　　“我是一个资深媒体人，和××同一辈的！”他粗暴地打断我的话，估计是我的话触到了他的痛点，吓得我赶忙道歉：“哦，前辈，老师，对不起……”然而，他根本就不理会我，只管顺着他自己的思路，慷慨激昂侃侃而谈。我除了“哦哦哦”，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开始分神地揣测他来电的意图：是要指导我写作吗？但他的话大多是一些个人不满情绪，基本上没什么建树性的建议、观点，似乎更像是想借我的口帮他出一口气。很像社会上那些心机很深的“厚黑学专家”，专门借别人的口，说自己的话，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顾别人的死活。

　　当然，我也不是要一棍子打死那些善借他人之口者。确实，并不是所有的话在所有的场合都适合由自己来说的。有的话确实不方便自己说，说了后也有可能反而会事与愿违。比如要夸人或者自夸，又不想落入谄媚或者自吹自擂让人讨厌的尴尬境地，借他人之口来赞美，更容易达到目的。还有一些尴尬的、难堪的，或者容易激化矛盾的话题，最好有第三者从中周旋，穿针引线，化解矛盾。有些事，确实就像“男女授受不亲”时代，想要撩妹，一定得由媒婆之口牵线搭桥。

　　借别人的口，说自己的话，是要有好的动机和心态的，还须有智慧和情商。找寻借口时，一定要有技巧。有些事有了“我听人说”“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之类的借口，就有了一种缓冲和进退余地，还可以有效地规避风险。不像直截了当面对面把话说出去，也许会有“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样的结果，直接陷于覆水难收的僵局。

　　借他人之口，用好了确实不失为一种行事的方式方法，但若是用过头了，就会有利用别人成全自己的嫌疑。我碰到过有些虚荣的或者是有目的的人，常常在某些场合把自己化装成名人、高官的“亲戚朋友”，借他们的口借势造势。这样的人，一旦被拆穿，免不了会被人当成骗子。甚至还有些腹黑者，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把一些明知道说了会惹祸的话，叫人家去说，很有点嫁祸于人的险恶。

　　当然，这年头谁也不是傻子，也没有那么多心甘情愿被利用的人，更不用说莫名其妙地甘于当出头椽子让人当枪炮使了。

　　即使是为了正当的目的，确实需要他人从中撮合，传递信息，论理说情，那也绝不能无度借用别人的口。因为那些能够被借用的口至少得有口才，伶牙俐齿能说会道；还要懂得心理，善于察言观色，审时度势；得有过硬的交际本领，超强的思辨力、策划力，见多识广等能力。基本上属于专业人才，如职业代言人、中介或者专职媒婆等，大多是要付费的。

　　所以，能自己说的话还是自己说，人家毕竟不是你，无论做怎样的切入，都不可能完全直达你的痛点、爽点或痒点。弄不好跑偏了，反而把事情搞砸。包括那位给我打电话的读者，自己本身就是资深媒体人，与其跟不开窍的我费那么多口舌，还不如自己动手，写一篇更有力度、更深刻的文章来表达自己的心声呢！

　　我觉得，不到万不得已，还是慎用别人的口，用自己的嘴说自己的心更准确，也更真诚。有嘴有舌的，用起来，才对得起上苍的赋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