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耀照

　　以前穿过的几种鞋，因感受深刻，至今不忘。

　　儿时是棉鞋，笨重的，冬天穿上去暖乎乎的。山里人冬天火熜不离，鞋湿了或脚冷了，往往脚穿着棉鞋直接放在火冲上，有时被火烤焦了还不知道。我的好几双棉鞋，底部都是黄黄的，鞋面上还有几处烤焦的破洞，露出黄白的棉絮来。

　　“皮草鞋”，形似草鞋，材料为黑色的橡胶。

　　砍柴或干农活时穿上它，似乎有一种大将军出征的感觉。脚踏在尖石上、荆棘中，踩在被柴刀劈过留下的如矛尖的残干上，都能无所畏惧。

　　然而，皮草鞋也有不好的地方。它没有草鞋那么保暖。冬天，尤其是数九寒天的早上，皮草鞋冷如冰片，赤脚套在其中，脚冻得通红。麻木了一阵子，后是一阵刀割的痛。另外，皮草鞋没有草鞋的防滑能力。不但鞋与路之间会打滑，而且鞋与脚板之间也会打滑。

　　到了上世纪80年代，“皮草鞋”又被解放鞋代替。与皮草鞋相比，解放鞋更具优势。不但脚底不受伤害，就是脚面也被保护得严严实实。冬天，穿着暖和。当然，它也有不足之处，不大吸汗。穿着几天不洗，脱下来，双脚臭气满屋飘，谁也忍受不了。

　　参加工作后，对白色球鞋情有独钟。它厚白帆布，高帮，厚底。鞋面三片帆布，左右两片有一排银扣，串白色纱带用来固定脚板；中间一片为长长舌头状。据说穿上这种鞋在打球跑步时能保护脚关节。

　　穿着厚重的白色球鞋大踏步走在路上，无形中给人一种挺拔感。但雪白的鞋面容不得半点污垢。渗了汗渍粘了黑泥就会变得丑陋不堪。对于那时爱时髦的人来说，洗鞋便成了常做的事。有时饭可以不吃，鞋不能不洗。久而久之，人人都成了洗鞋的能手。先将鞋浸湿，用板刷刷去泥土。用肥皂涂抹后，又刷洗一遍。可不管洗刷得多厉害，脏的地方还是有淡黑色留下。这时，白色卫生纸派上了用场。它们不像现在的餐巾纸那样有那么强的吸水性，更不会遇水而化。它们被一片片撕下，贴在湿润的布面上，层层折叠，不留一点空隙，搞得整双鞋像木乃伊一样。待晒干后，剥开卫生纸，就会惊奇地发现，鞋面淡黑的地方已经消失。球鞋像刚买的一样，白得似雪，令人眼花。

　　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的皮鞋，与现在也有区别。黑色，尖头，外形像雨靴，以猪皮较多。一般双层，外层为皮较厚，黑色，光滑。里层皮薄，蓝白色，均匀地散布着许多毛孔。

　　那时，一双皮鞋要花半个月的工资。为了延长皮鞋寿命，减少鞋底磨损，买到新皮鞋后第一件事，就是到鞋摊上，让师傅在鞋底钉上铁板。两块弧形铁板被钉在鞋跟上，两块梯形的铁板被钉在鞋底中间受力最大的地方。那时，每个鞋摊生意都很好，鞋摊师傅挂一件粗布围裙，整天用铁锤叮叮当当敲个不停。

　　皮鞋一钉上铁板，气势便大不一样。穿着它走在路上，尤其是踏在石板路及水泥地板上，那种金属撞击地面的响声，清脆悦耳，让人顿生威武之感。几个年轻人一起走，更有一种金戈铁马的气势。

　　皮鞋没穿几天，便会变脏变灰，非常难看。年轻人出门的第一件事，便是擦皮鞋。有了皮鞋，皮鞋油、皮鞋刷，往往一概配齐。对擦皮鞋，他们更是无师自通。先上皮鞋油，再用皮鞋刷擦，最后用抹布拭擦。经过几道工序，鞋面便油光发亮，可以照得见人影。而黑色鞋油免不了沾在手上，洗了几次也难以洗掉。

　　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许多鞋，如上述的几种，在日常生活中基本消失。可每一种鞋都有生动的故事和辉煌的历史。在某一个角落，它们正由时光老人娓娓讲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