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三根弦 奏完自己的歌
○林椿
在我的朋友中,胡君是个个性鲜明、酷爱读书、很有学问的人,是我们这代人的榜样。他一生际遇也颇为坎坷,值得说道说道。
跟胡君认识时,我们在同一家工厂,他在财务科,我在车间。一次,我去他办公室,发现墙上挂着一书法条幅:“用三根弦奏完自己的歌。”我问他:“这字是你写的吗?这句话蛮有意思的。”他不说什么,只是笑着点点头。我越发惊奇了,因胡君手上受过伤,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被截肢,想必他是用虎口和拇指根部夹住笔写的。
后来我才知道,他的受伤致残是救火而引起。他比我大两岁,17岁就去了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一次仓库失火,他和同伴们奋不顾身冲进火场抢救木材,一根燃烧的原木重重地砸中他的右手。因两根手指残疾,他被兵团“病退”回杭,进了我们这家塑料厂。
我对他既惊奇又佩服,就经常往他财务科跑,加之当时我俩在读夜大和电大,学的都是中文专业,很快就成了好朋友。我们一起读书讨论,一起在钱塘江边晨跑,这时他才向我吐露:“一般乐器都有四弦、六弦,用三根弦弹奏是极难的。我手残了,但心灵和头脑是完整的,我要向命运挑战。”说这话时是上世纪80年代,我们都是20多岁的小伙子。
有一件小事颇能体现他的性格。上世纪80年代中期,杭州市办起了许多职工夜校,为被“文革”耽误的青工进行文化补课。我和胡君也先后成了夜校教员。一次上课时间已到,但负责开教室门的校工迟迟未到,教室外已聚集了几十名青工,胡君等不及了,怒而猛踹教室门,打开电灯,准时上课。待那迟到的校工赶到,又被他狠狠地训了几句。但第二天,他便主动叫来木匠,自己掏钱修好教室门。
时间进入了上世纪90年代,一夜之间,工厂合并重组或倒闭,我们厂也不例外。在工厂关闭前,我们曾有一次深谈。我问他有何打算,他沉吟良久,抬起头来,眼里是坚定的神色:“既然做工不成,那就换一种行当,去考律师。”
律师考试即使在现在,也是资格考试中比较难的。当时胡君已30多岁了,面临的困难可想而知。胡君凭着坚强的意志,拿着微薄的下岗补贴,3年后竟被某律所聘为律师。
由于种种磨难和经历,当了律师的他并不很看重钱,而是追求公平、公正,颇有点行侠仗义的味道。
在我眼里,胡君是个有追求的聪明人,活的真实而通透。愿他今后活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