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布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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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割生产线上的一天。 姚崎锋 摄 |
■姚崎锋
对于舟山的黄立宇,很多前辈是知道的,他虽非专业小说家、作家,但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业余小说家、作家。在后来很长的工作生涯里,直到退休,他担任着岛城文联主办的纯文学杂志《海中洲》执行主编一职,而且,尽心尽力,挖掘了不少岛城的文学爱好者。
倘若要翻开他的履历,在中国文学的某一段时间里,他的中短篇小说也是引起过一些关注的。他于1995年在北京鲁院进修,有一段时期,他数十万字的小说作品比较密集出现在《收获》《花城》《钟山》《大家》《青年文学》《天涯》等国内重要文学杂志上。由他作品改编的电影还获得过奖项,如《一枪毙了你》《电影跑片员》《闪烁其辞》《你想对我说什么》《牛皮纸信封》……
如果你见过他或接触过他,一定会觉得他是个极其可爱、有想法、另类奇特的人。他擅于讲故事,当然很多是他构思的,但当他开讲的时候,配以极其形象的语言、手势等,让你不得不视为亲见了。也许这便是好的小说家的能力,他把小说织进了他的身体,并由他的身体展现出来,传达出去。
我接触到他是20世纪末。那几年我也曾在《海中洲》发表过几个篇什,也是受了黄主编的关爱,并由此对他更加敬重起来。在表面上看,他似乎已经把重心放在了他的编辑刊物的工作上,其实他从未停止过写作,特别是以一种自由的笔调写下的散文杂感。终于,前几年,出来了一本《布景集》(百花文艺出版社2015年1月出版)。
这本书,我陆陆续续地翻阅过,虽不能说我懂他,但有些文字,我还是有些感触的。毕竟,他一直生活的城市离我那么近,他接触到的那些人与事,与我遇到的是如此相像。只是,他写出了我所不能抵达的部分。在我看来,《布景集》实在是一部很好的散文集,获得了首届三毛奖散文集奖,是当地作家中的唯一一位,所谓名至实归。
和他的小说一样,他的文字,带着独有的幽默诙谐调侃气息,人物事件的细节历历在目,叙述又见奇特,一开始就以一波又一波的潮水推你向前,让你一直在自设的追问中去找寻最后的答案,不忍半路停手,直到文章的最后。而文章的最后,往往又似小说的结局,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让人为人物故事的结局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有些又是深置悬念,让你在无处追问中深埋其中。
在《矮子威丁》的长篇散文中,黄立宇以旁观者的角度讲述了一个与“我”同岁、个子矮小的孩子的生活成长经历。主人公从小受尽铁匠父亲的打骂,甚至铁链的囚禁,还有后娘(猫娘)似是而非的耻笑,一度出走流浪,后来在外地认了一位短命的“干爹”,继承了一套丧葬仪式的衣钵。“干爹”走了,他又不得不回到岛城,却再也没有进过那个没有温暖的家,继续在岛城成为别人把玩的笑话,吃着别人吃剩的汤水,睡马路大街,但从不乞讨……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也参与人家丧葬仪式的过程,被人叫作“威丁师傅”,分十元二十元的红包、吃同样的羹饭,获得了内心的某种满足。而他最终没有发迹,他依然是饿肚子、会在“我”面前放下仅有的自尊,视“我”为真朋友。他最终有没有参与父母的送终是一个谜……我想说的是,这样的世间人物,我也曾经遇到过,不止一个。
“这个世界小得就像一个街的布景”,黄立宇在北岛的诗句里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布景”,并为集子命名。但我搞不清,到底是世人布景了生活,还是生活布景了世人?乡村异化,城市日新月异,一切都像茫然中移动和替代的布景,我们甚至已经找不回记忆的点滴旁证。
作者在集子的后记里写道:有人说,我的散文有点像小说。但我总觉得,散文就是散文,小说就是小说。小说之虚构,正是令我着迷的地方。如果生活本身已经超过了我的虚构能力,这个时候,在我手里,它就变成了散文。那种强调散文也可以虚构的论调,令我不齿。
那么,在我的理解上,《布景集》是真实的,因为付诸了作者的真情,正因此,也让我无数次地深陷其中,感动并回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