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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3版:人间

古道春色

  ○陈新森

  春风殷勤,万物在草尖上舞蹈,山野再一次繁盛丰腴。连接磐(安)新(昌)两地的璜铿岭古道,在明亮的黄鹂声中,草青草长,溪泉喧哗,泥土和高空,舒展得澄明高远。

  一棵老松挺立道旁,树皮龟裂,大片剥落,轻轻一触,便粉屑飞扬。树根部虫孔密密麻麻,弥漫的蛀粉已腐化成泥,草籽很快占领地盘,一阵酥雨,便冒出点点鹅黄,羞涩消隐,探头探脑地恣肆勃发。仰头,张望,枯枝像一幅写意画,落在苍穹下,直、斜、曲、横,穿插有致,落笔挥洒自如,纵横驰骋。这古松坚守古道旁已有200多年。

  掩身于崇山峻岭之间,逐渐被冷落甚至遗忘的千年古道,每一寸块石垒成的路面都渗透着泪水和汗渍。在若隐若现的时光岁月里,磐安前山、后张一带乡民,沿着这条蜿蜒曲折的山道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把大山里的药材、茶叶、毛竹等物产,肩挑背驮到新昌镜岭、城关去交易,又把油盐、布匹、家什等扛回村子。5公里或陡或缓的石板路,承载着多少乡民的喜乐悲欢,连接着多少人家的生计希望。

  古道两旁,松枫间隔,苍虬翳蔽,阳光在密林浓荫间飘落,有一些细碎的,飘到我们身上。谁能想象,如今花草葱茏、林木森森的璜铿岭,早先却是荒山秃岭,一片萧条,这满岭树木乃是一个叫黄香妹的村妇所植。

  相传,黄香妹是新昌人,嫁到后张潘家,其夫家贫无艺,平时只能靠丈夫到新昌挑盐贩卖过日子,经常往返璜铿岭。有一年三伏天,骄阳当头,酷暑如蒸,盐挑到半山腰时,因为缺水无粮,饥渴交加,香妹丈夫中暑身亡。悲痛万分的黄香妹,料理完后事,作出一个惊人决定:凭一己之力,将璜铿岭山道两旁全种上树。失夫之痛,化作造福之举。年复一年,植树不止,那条长长的绿化带不断向外面世界伸延。

  同行的后张村主任潘亚军已有30多年没走这古道,“公路修通,古道就荒废冷落了”,但这段传说记忆深刻,“岭上古松,我们都叫寡妇松,就是为纪念黄香妹的功德。”望见一棵棵古树,不禁会想到那遥远的春天,先人顶烈日冒风雨在山崖石缝间挥锄植树的身影。

  岭中半山处有个小村落,村口褐色巨石上刻着鲜红的“双株树村”,屋前有桂花,路沿有梨树,后山有苦槠、桃树,还有一些紫荆、杜鹃、扁柏之类的杂木,岂止双株!村子落于峡谷平坦处,经过世代繁衍,形成了现在的双株树村。村中重建的伽蓝殿、大雄宝殿,黄墙红瓦,马头墙,屋脊各镶着双龙戏珠,庙宇不大,却很显眼。我在廊道上发现两块老旧石碑,碑面磨损严重。一块是《植木碑记》,立碑人为山主潘伯举、潘百家,普润寺僧慧占,立碑时间为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十月。而另一块断成三截的石碑为《接引茶亭碑记》,记录了古道茶亭的建造始末及捐地捐银之族人,立碑于乾隆四十四年(1779年)。

  有了树的守护,再加上接引茶亭的修建,让这条处于“往来杂沓之要区,峦高峻岭,步履维艰”的崎岖山道,有了停靠、歇息之地,“于暮鼓晨钟而烹茶,济众焉”。别看茶亭简陋寒伧,貌不惊人,在长途跋涉的行人心里,那方石凳、那碗茶汤,最是暖心滋养。


浙江工人日报 人间 00003 古道春色 2020-04-25 2 2020年04月25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