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里的糖
○安千夜
我和妻子只谈了三个月恋爱就匆匆结婚了。
新婚伊始,我俩感情尚好。等到激情慢慢退去,矛盾便随之浮出水面。有段时间,我俩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起初,是吵了就和好,比吵架前还好些;后来,却针尖对麦芒各不相让,越吵越糟。渐渐地,我对自己的婚姻开始失望了。我很想做个逃兵,重新回到过去那种毫无羁绊的单身生活。内心有了这样的想法,再下班时,别人都风风火火往家奔,只有我磨磨蹭蹭不愿回家。就算实在没事干,我宁可一个人在街上闲逛,也绝不提早回家。
我的做法带来的直接后果是越来越冷淡的夫妻关系。常常,一晚上,我俩也说不上几句话。躺在双人床上,中间却拉开了足够大的距离。冷战,绝对的冷战。其实,我们心里都明白,冷战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内心都有太多话要说,有太多对对方的怨结只是苦于没找到引爆“战争”的导火索。
终于,在那一年的腊月廿九,我和妻子又因为一件小事大动干戈。不仅动嘴,而且还动了手。我的毛衣被妻子扯开了一道口子,妻子的脸上也有了鲜红的五指印。
“离婚吧,这回是真的,说到做到。”坐在沙发上,妻子哭花了脸。
“离就离,明天谁不离谁是孙子。”面对妻子绝望的声音,我居然有一种快意。
然后,是沉寂,死一般的沉寂。夜里,我和妻子分居了。那一夜,我没睡着,妻子也频繁“光顾”洗手间。
转天,母亲早早打来电话,让我和妻子去她那儿过除夕。电话是妻子接的,妻子回答得有些支吾,但终究还是答应了。好歹也得把这个旧历年混过去吧,我暗想。我估摸着妻子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不然,她也不会匆匆去卫生间洗漱,甚至还换上了那身好看的套装。一路上,我和妻子没说话,直到敲开母亲的家门才勉强露出了笑容。
那天,一家人坐在一起包饺子,我和妻子之间几乎没有过直接对话。除夕夜的饺子,我们那儿的习俗是往饺子馅里放块糖,谁吃到了,就是来年最幸运的人。可说来也怪,母亲那次执意往饺子馅里放了两块水果糖。于是,那顿年夜饭的饺子,先是妻子的嘴里传出了“咯吱”一声;随后,我的嘴里也传出了“咯吱”一声。混在饺子馅中只融化了一半的水果糖,起初吃在嘴里,并不觉得甜,可是吃着吃着,那丝甜甜的感觉终究是占了上风。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真巧啊,你们小两口都吃到了糖,明年要交好运喽!”父亲抢先说道,我和妻子尴尬地笑了笑。“两口子相处啊,还真就像这饺子馅里的糖。甜蜜中总会搀杂着一些‘咸腻’的味道,可这咸和腻恰恰是对婚姻中两个人的考验啊!”望着我和妻子,母亲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一刻,妻子的脸红了,我脸上的表情也颇不自然。在桌子底下,我用力拉了拉妻子的手,妻子没有拒绝。
除夕夜,母亲的巧安排,挽救了我们岌岌可危的婚姻。从那以后,每年的除夕夜,便成了我和妻子的特殊纪念日。在一派喜庆祥和的氛围中,我们夫妻共同祈愿——百年好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