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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3版:读书

在行走中烹煮情感的人

——读吴重生《捕星录》有感

  ■邰筐

  一个人表达爱的方式有很多种,而诗歌,永远是最美的一种。由于工作原因,我平时到全国各地出差的机会很多,经常会收到朋友赠送给我的诗集。每次我都恭恭敬敬请其签上名,带回家放到一个专门的书架上,偶尔就会取下来读一读,就像和这个朋友再次见面交谈一样。我承认,我收到的这些朋友的诗集,并不是每个人的诗都能打动我,但这丝毫没有减少我内心对他们的敬重。因为我收到的是一种心灵的馈赠,每一首,每一句,每一个词,无不凝聚着他们的心血,散发着灵魂的香气。

  一个人采撷诗意的方式也有很多种。困于斗室之内静游八荒式的冥想是一种,走出去漫游于穹庐之下山水之间是另一种。困于斗室的常常以孤独为美,他们往往喜欢以夜色为铲,朝着自己内心挖着一口深井。而坚持在行走中吟唱的人,内心却装进了更多的阳光和星光,装进了更多的花香鸟鸣。而毋庸置疑,行走之中也常常伴随着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崎岖泥泞。但不经风雨怎么见彩虹,不走出去,怎么去领略远处的风景?

  吴重生显然属于第二种,他是一个喜欢行走的诗人。读他的《捕星录》,就像一张诗歌地图正在你面前徐徐铺展开来,冷不丁你就会被里面隐藏的情感风暴击中。

  吴重生的诗一点也不晦涩不做作,如林中小溪,娓娓道来。他是一个很会表达情感的人,而且也很有分寸感。“我决定用风切割出一块时光/交给你们,让你们撒欢撒野撒气/这块时光有一天会突然融化/为未来的日子填满每一道纵横的沟壑/我决定用体温呵护今晚的月亮/呵护我们绕行的每一条路/直到山路发软,月光停在车旁/然后带着湍急的涧水上路。”这里,“纵横的沟壑”并不能阻止他前行的脚步,“带着湍急的涧水上路”是他的追寻。通过这种律动感很强的句式,营造出一种不可言说的美好氛围。

  纵观《捕星录》,大多数的诗歌是他在行走中完成的。北京、云南、珠海、嵊州,钱塘、西子湖、玉泉山……他的行囊里,永远装着两件法宝,一是化心为钵,行走中贪婪地吸收着天地山水之灵气;二是热情似火,在途中撒播无边的诗意。

  加西亚·马尔克斯说:“诗歌是平凡生活中的神秘力量,可以烹煮食物,点燃爱火,任人幻想。”现实生活里,我们是多么需要这样的烹煮。吴重生不仅善于用诗歌重新解读那些大大小小的地名,而且他还是一位技艺高超的情感烹饪者,懂得如何掌握好语言的火候,把从各地采撷回来的美景烹煮出浓郁的诗味来。

  有时,为了烹煮出一顿诗意大餐,他宁可自己投水为鱼。“接近剡溪/我有一种投水为鱼的冲动/在小黄山顶俯瞰人间的冬去春来/这个制高点/正是越曲最高亢的部位/我必须保持踮脚仰望的姿势/看启明星如何脱胎为长庚星。”(《在剡溪,我愿投水为鱼》)冬去春来,越曲高亢,要的是火候,像这样的烹饪手法,作者运用娴熟。

  除了为读者烹煮,作者还经常为自己的家人,甚至自己烹饪。夜深了,他写河流,写月色,把灵感里的星星一颗颗摘下来,在情感的沸水里煮几个来回,再拎出来晾晒,烹炒,直到晨曦微露,才肯罢休。在这些情感佳肴里,有一道是专门为女儿烹炒的,很有味道。

  我家厨房窗外

  我家厨房窗外是一个富得流油的春天

  炒菜时不断有树香叶香飘入

  偶尔也会有几声鸟鸣

  钻入火上的铁锅

  变成几碟生猛海鲜

  掌勺的感觉是一种加冕为春神的感觉

  从来不需要什么味精

  春天的味蕾已很丰满

  也不需要什么酱油

  早起的春风已将五味调和

  最多加一羹大海的呵气

  让我挥洒锅铲煮一锅翻江倒海的祥和

  听说小朋友放假回家

  枇杷在楼下悄悄成熟

  瞧,这烹饪的功夫,是不是很了得?为啥能有此情怀,那是因为女儿给她带来了太多的感触和意境。平时,他只是用烹饪的方式,送给女儿父爱,而女儿考上大学时,这种爱就反馈回来,让父亲不能自持,此时只有诗歌才能救他。于是另一首《大地正式录取你成为山川的一部分》就伴随着热腾腾的蒸汽出锅了,而此时,外面就该有一场豪雨作伴,才能衬得起父女之间的深情……

  行走始终是吴重生诗歌创作的永恒主题。在行走中指山为证,在行走中与一条河流不期而遇。也恰恰是在这不断行走中,让他和山山水水花草树木接通了信息,让他无意中完成了状物的过程。当然,在这过程中,他也没忘了把那些灵感的星星一颗一颗找到,藏在心中烹煮。

  这灵感孕育的过程就像分娩,其中甘苦或许只有诗人自己清楚。但心中藏有星星的人,他一定比别人幸福。至少,我这样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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