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甭

　　周六照例和妻子一起去看望住在敬老院的老母亲。照顾母亲起居的阿姨说起，我母亲的胃药快吃光了。周日一早，我就配好药送了过去，顺便坐在床边陪母亲闲聊。

　　闲谈中，我告诉母亲，某某的女儿嫁到外国去了。

　　母亲说，嫁到外国好是好，不过还是嫁在中国好。中国也是嫁得近好，看得见。

　　我说，现在全世界都近了，手机一点，视频天天看得见的。

　　母亲说，那也还是近好，看得见真人，可以坐在身边谈谈天。

　　我听懂了母亲的意思，看得见儿女，与儿女对坐着谈谈天，是父母最简单、最朴实的一个心愿。

　　母亲忽然说，你也快退休了，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你后悔过吗？你要说真心话。

　　我听得有点懵，连忙问，我不是好好的，后悔什么呀？

　　母亲说，你说起过，学校毕业时你本来是分配在杭州工作的。是你打了申请报告，说自己是独养儿子，要回到诸暨照顾父母亲，最后学校同意了。

　　母亲一说，我也想起真跟父母说过这个话，不过都快40年，我早已忘记这个事情了。没想到91岁的母亲，躺在床上也快5年了，眼前的一些事情说过也可能忘记了，心里居然还默默惦记着这件事。

　　我说，我怎么会后悔的呢？在诸暨工作不是很好么？你不是常常可以看见我了吗？

　　母亲说，好是好，你真心不后悔就好，我也安心了。这件事，这些年来我真有点后悔，是我和你父亲拖累你了，你本来可以做杭州人的。

　　母亲50多岁时去过杭州，回来后一直说，杭州这地方，比诸暨要好。

　　我背转身去，热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