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明强

　　年轻时，我曾长有一头浓黑漂亮的头发，走在小巷里头发一跳一跳的，这丝毫不影响我的发型，我只要轻轻摇一摇头，三七开发路，迎风不乱。结婚后，我仍保持着婚前的发型，每次出门前，总要用梳子将头发整理得服服帖帖，人们常说头等大事嘛。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十几年前的一场大病，残忍的放化疗，把我一头漂亮的乌发杀了个片甲不留。我摸着光秃秃的头顶，那种绝望、迷茫要远超肢体上的痛苦。半年后，光亮的头皮上终于长出了头发，三三两两，黄而细软。说来也怪，在经历了脱发之后，长出来的每根头发，我都如获至宝。头发越长越多，越长越长，家人都劝我去理个发，可我就是不敢跨进理发店半步，怕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头发，再次遭遇脱落。

　　不知过了多久，妻子悄悄买来一套理发工具。有一次刚吃完午饭，妻子拿着围巾说：“头发这么长了，也不知道去理个发，来，我帮你剃头。”妻子硬是把我拉到了阳台上，在“嗞嗞”声中，妻子将我头顶上的乱发一茬一茬地往下剃。我闭上双眼，任由头发掉在围巾上，脑子里一片空白。经过半个小时的剃、剪、刮，妻子为我掸去散落在头发间的碎发后说：“去照照镜子，看看有什么地方不满意，需要修剪的。”我望着镜中的自己，经过妻子的精心修剪，给人以一种洗心革面、焕然一新的感觉。那个久违了的我又回来了！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去理发店理过发，而妻子却常站在理发店门前临摹。这些年，她成了我的专职理发师兼美容师，无论外出旅游，探亲访友，还是去喝喜酒，妻子总要为我理发，换上一套新的衣服。十几年来，妻子在为我理发的同时，似乎为我剃除了生活道路上的荆棘，还有那些沟沟壑壑。她包揽了全部家务，以前急躁、直爽的性格，因我而变得温和。我也因妻子默默的付出，而变得健康快乐。

　　妻子是个热心肠，谁家有孤寡老人、婴儿满月什么的，只要说一声，她就会主动上门，为别人免费理发。渐渐地，随着理发技艺的不断提升，她会根据不同的脸型，让理发者感觉到，她的理发水平，已经能和专业的理发师傅相媲美。

　　在几年前的一次理发时，我发现自己的两鬓已全是白发，而妻子手握电动剃刀，所发出“嗞嗞”的剃发声，也没有当年那么流畅、悦耳了。她的手有点轻微颤抖，眼角边的皱纹越来越深，黑发间渗透了许多白发，说话的语速明显放慢了。结婚30多年来，我第一次长时间地望着妻子，觉得怎么看也看不够，越看鼻子越酸，越看越于心不忍。

　　在这里，我要大声说：“老婆，这么多年来，每当我心情不好时，你总是安慰我、谦让我，我真心说声对不起！谢谢你，老婆，你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