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工人日报 数字报纸


00003版:读书

一部诠释灾难的别样之作

——读阿来小说《云中记》

  ■米丽宏

  阿来的长篇小说《云中记》,起笔于汶川大地震十周年纪念日。那天,倾听着尖厉的纪念警笛,阿来泪流满面,开始了《云中记》的写作。

  故事写一个人和一个村庄的故事。地震后,云中村成为一片废墟,为躲避潜在的次生地质灾害,祭师阿巴跟随村人集体搬离村庄。村人的生活渐渐恢复正常,但很多人迈不过心理上的坎儿,感情接近崩溃。阿巴决定回到云中村去安抚鬼魂。故事的最后,阿巴和云中村随着滑坡坠入江水,成为云中村历史的一部分。

  阿巴,虽出生于祭师之家,但跟别的青年并无不同:他读中学,学习一切现代技术——嫁接果树,制造堆肥,配制农药,修理拖拉机,还是村里最早的发电员。当传统文化受到政府重视后,他成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但阿巴并未从父亲那里得到家传,连祭祀仪式都学自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班。地震后,阿巴被人们无法摆脱的巨大悲伤,推向了祭师的角色——他主持了祭祀亡灵的仪式,开始认同自己的身份。

  其实,现实当中也有很多人,在大灾难来临时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大地震,激发了许多人的觉醒,唤醒了人们灵魂中的“大我”,他们主动承担责任,也从中体验到了一种超越个人的生命崇高感。

  小说里,回到云中村的阿巴,放弃了改造世界的宏愿。他以最小的生活成本,以自在无为的状态,与世隔绝地生活着。他不干扰云中村的“自然”,就连他赖以生存的菜园,也只松了松土,从前遗落在泥土里的种子,便自然发芽,长出了碧绿的叶子。阿巴说,“我喜欢云中村现在的样子,没有死亡,只有生长。什么东西都在生长”。消失已久的鹿和旱獭,也回来了,为阿巴输送给养的云丹说,“你把消失的鹿都唤了回来,会变成神的”。

  发现自然的美,与自然融为一体,阿巴身上的确有了一种神性的东西。不能不说,作家阿来在叙说一场灾难后的场景时,笔调是安静和充满力量的。

  他自觉规避了就灾难而写灾难的参与式书写,而是选择了一个独特的路径去呈现。他没有把重点放在人的悲痛与无助上,就连灾难来临时那惊心动魄的一刻,也写得相当克制、简洁。他进入幸存者的感受,以古老史诗的方式重现那一刻:“……大地失控了!上下跳动,左右摇摆。轰隆作响,尘土弥漫!

  大地在哭泣,为自己造成的一切破坏和毁灭。

  大地控制不住自己,它在喊,逃呀!逃呀!可是,大地早就同意人就住在大地上,而不是天空中,所以人们无处可逃。”

  在这里,大地是主语,像母亲一样对人类充满护佑之情。阿来没有以诅咒的笔调去指责大自然,大自然是无辜的,大地的抖动,只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活动。他恰如其分地呈现了自然与人类相互依存的状态。

  在阿来笔下,经受灾难的人,也多是沉默的,没有呼天抢地,涕泪横流……阿来写出了灾难中人的体面和尊严。

  《云中记》的开头,阿来致敬了莫扎特的《安魂曲》。他觉得,《安魂曲》中庄重而悲悯的力量,正是他希望从死亡和灾难中找到的东西;而这部小说,就是一个寻找和求证的过程。阿巴死了,云中村消失了。悲壮的死亡,覆盖了地震造成的惨烈的死亡。阿来书写的死亡,呈现了生与死、光明与黑暗、自然与人类的关系,让我们意识到自然的博大与无情,也领略到死亡所蕴含的崇高感和悲剧感。《云中记》,因此成为一部诠释灾难的别样之作。


浙江工人日报 读书 00003 一部诠释灾难的别样之作 2020-09-01 2 2020年09月01日 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