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缘缕缕扯不断
○王珍
和清朝的郑燮一样“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我表哥黄善强学着岩竹的样子,坚守在宁波奉化尚田安岩,只为在深山冷岙里种茶、制茶。
没有现成的茶园,没有祖传的手艺,甚至没有任何与茶相关的知识。我表哥“烧香拜佛”许多年。
老师、专家、茶农,以及和他一起同甘共苦打拼的人,甚至爱喝茶的人,都是表哥的“佛”。他自己勤劳的双手,打开的脑洞,善学的精神,感恩的心,都是他烧的香。
只要对他有过帮助的人,表哥一直当佛贡着,和身份地位金钱无关。每年新茶炒出来,他不是抢先去卖钱,第一锅茶第一时间,拿出来敬佛。
我享妈妈的福,无功受禄。每年新茶上市前,就能抢先喝到表哥家的茶。
我妈是表哥的小阿姨。表哥童年时进县城,就会去找打工的小阿姨。阿姨总会从口袋里挖出几分一角的碎银,给我表哥。
表哥拿了去买糖果糕饼吃,在心里发誓:我以后长大了长本事了,一定要对阿姨好,报答阿姨。
这些陈年八股的事,表哥一直心心念念地记着。于是,前辈积德后辈享福,爱喝茶的我一直在沾光。
但我喝茶的起点太高,只认绿茶皇后西湖龙井。所以,我对茶一概苛刻、刁钻、挑剔,毒舌刻薄打压表哥千辛万苦种、制出来的好茶,不是说采摘粗糙品相不好,就说炒得过火烟焦味道。
心高气傲、做事精益求精的表哥,看在我妈的面上,不跟我计较,一如既往地年年送新茶。
直到有一天,我对一位给我送西湖龙井的茶农朋友说:“其实,我家是有好茶的,我表哥就是种茶、制茶的,和西湖龙井不分伯仲的高山绿茶,我泡给你喝。”
“假如你不是那么死心塌地只认品牌的话,建议你买安岩白茶。”我情不自禁地跟要好的朋友建议过多次。
这和是不是我表哥家的茶无关,而是在不知不觉间,那茶的色香味早已征服了我的爱茶心。再说了,我表哥家的“滴水雀顶”白茶,本来就不是随随便便的无名之辈,早已蝉联十来届“中绿杯”中国名优绿茶评比金奖了!
喝着来自安岩山上的“滴水雀顶”,那种亲切熟悉的味道,让我想起曾经看到过一份资料,说安岩的茶和名扬天下的杭州狮峰山上“十八棵御茶”有扯不清的血缘。当时,我只是嘿嘿了一声,觉得属于无稽之谈。乾隆皇帝是爱下江南,碰巧喝到了杭州的狮峰龙井,并御笔“十八棵茶”,这都可能。唯独安岩这么偏僻的山区,以当时的交通状况,再是“皇恩浩荡”也溅不到啊。纯属攀高枝。
而表哥家的茶味,让我重新审视起这个传说。
据传,唐末后梁时期,吴越王钱镠爱民如子,爱才若渴,爱佛如神,爱茶如命。他手下有爱将胡进思,是辅佐钱王定国安邦、开扩疆土、围海造田、功高盖世的三朝元老。
胡进思91岁那年,带小儿子从镇海返杭,翻山越岭,在尚田棚溪驻足。他见山形奇特,景色如画,就向当地老农打听地名。
老农见老将军带童子过境,便逗道,此处名谓“童子岭”。故棚溪村东南山坡“童子岭”名传至今。而胡进思见棚溪景美如蓬莱仙境,就提笔写下了“蓬岛”二字。故棚溪又名“蓬岛”。
据《胡氏宗谱》记载,胡进思回京,自知年事已高,坚持离朝,携带贴身军人抵达蓬岛安营扎寨。他亲率家小垦荒种地,养蚕织布,种茶叶、桑树和水稻各1000亩,还与附近安岩寺僧人结为好友,常在一起煮茶论禅。
由此可见,安岩早在唐朝已有种茶史了,和著《茶经》的茶圣陆羽同朝啊!
北宋时,胡进思堂孙胡则,在临安、金华等地做官。他清正廉洁,视民如父母,百姓十分拥戴。后世在永康方岩给他立庙纪念,称胡公大帝。
胡则在世时,不管多忙,每逢清明必到安岩祭拜胡进思,并与安岩寺僧人上山采茶、品茶。
有人说他从安岩带茶苗种在杭州狮峰山上。如果是这样,杭州狮峰山的“十八棵御茶”,真的有可能来自奉化安岩。如果是这样,没准我表哥真的是上苍派来唤醒这段沉睡的历史之人。
这段有关茶缘的故事虽然有名有姓也不乏史实,但毕竟有传说和想象在其中,真正的答案,也许就在茶的味道中……